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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无恙

作者?有诗云:

【故人几回前路重浮生贪饮醉西风】

【昆仑不见空无恙朝露艳雪落哀锋】

“阿羽,这是?”

安惟翎望着?她清澈的眸子,那里一片冰壶秋月,万物清明。

“这是陛下赠与我的,如今我还给你?。”

杨玄霜先是一愣,后莞尔道:“既是陛下所赠,阿羽你?收着罢。”

安惟翎不置可否,牵起她的右手,将血玉扳指轻轻放在她手心。

大帅向?来运筹帷幄,杨玄霜甚少见她这般踌躇,心里一动,回握她的手,道:“阿羽,你?怕我介意过去的事?崇宁同我说过,过往诸事,犹不可谏,我信他。况且如今我们已有孩子,我杨玄霜也不是那等小器之人,你?何故放在心上?”

安惟翎神色淡然,“我知,然而此物非比寻常,陛下所赐,我固然不能还于他。若留在我身边,叫齐玉见着?了……”她忽而笑了,“你?道他会作何?想?”

杨玄霜亦笑,“我晓得,你?家齐玉醋得很,他平日处事宽和,可要一旦牵扯到你了,心眼怕是比针还小。”

“醋得很?”她摇头,“岂止是醋,简直闻所未闻。上回张存福留了个生得美貌的小厮在我府里,让他见着?了,当下尚不发作,回了家竟不声不响灌了十壶松间醉。松间醉乃西域至醇烈酒,一滴足可醉人倒。他那日饮得人都认不清了,当真是个傻子。”

杨玄霜同她笑了一阵,将扳指放还她手心,“既如此,阿羽,你?不如将它毁了。”

安惟翎蹙眉,“毁了?”

杨玄霜点头,“我懂,你?留着?不妥,可我留着?也不是个意思,既如此,索性毁了它罢。”

“这岂非更加不妥,御赐之物——”

她话音未落,青方忽而惊慌地跑了过来,“大帅!府门口有位白衫道长来寻您,说是昆仑山故人……”

安惟翎正在墙角同杨玄霜私语,闻言猛然转头。

石桌旁众人亦霎时安静下来,江崇宁和袁玠同时给张存福打了个眼色,他意会,连忙去京畿巡检司调兵。

安惟翎冷笑,踱回桌旁,“戚无恙?上回在祭坛之上未寻到他,我道躲哪去了,竟是找上门送死来了。”

果然是戚无恙。卫渡津和唐棠同时“腾”地站起,“大帅,我来会会他!”

“不必了,我来寻安大帅。”

声音竟似从空中传来,众人不禁毛发倒竖。那音色像是琴音,又不是琴音的澄澈,幽然漂浮,仿若鬼魅。

安惟翎淡淡道:“郭樱,把摄魂术的解药给大家分?了。”

郭樱得瑟,“早下在饭菜里了,老子?真有先见之明,这几日的饭菜里都掺了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安惟翎点头,对着虚空道:“戚无恙,本帅看你?也无需通传,直接进来罢。”

袁玠忽地拉住安惟翎的手,“阿翎,你?别上前。”

见他眼底满是担忧之色,安惟翎轻轻点头。

没人看清戚无恙如何忽地出现在院子里,他身形飘然,似一片飞雪。众人回过神?来时,只见院门处立着?一白衣道人,年近花甲之岁,面容清俊,身形极瘦,显得袍子?尤为宽大,衣角无风而动。

这等轻功,只怕大帅也不及。

卫渡津和唐棠双双挡在众人身前。

巡检司的卫队也火速赶到,弓箭手将院子团团围住。同时来的,还有暗卫统领万俟铮和他的一干下属。

戚无恙仿佛没见着?其他人,悠然道:“安大帅,昆仑一别经年,不知故人无恙否?”

他音色既醇厚且阴森,众人心里齐齐发毛。

安惟翎想上前,袁玠却始终紧拉着?她的手,她只得越过唐棠和卫渡津,定定注视着?戚无恙,道:

“你?当真好会装蒜,见空道长是你,戚无恙是你,馄饨摊主亦是你,我同你?前几月尚见过,何来经年一说?”

戚无恙笑意极淡,“大帅好眼力。说起来,我与大帅还曾有半师之谊。不仅如此,卫渡津和万俟大人,也都向我请教过步法——”

万俟铮和卫渡津俱是大惊,“那位传我步法的游侠竟是你?果然是用了假面,那时我就该揭下你?的——”

戚无恙打断道:“哪有弟子?揭师父面具的道理??”

安惟翎道:“废话真多,直说来意罢。”

“叙旧。”

袁玠皱了眉头,安惟翎不耐道:“本帅同你?个糟老头子何旧之有?”

“想请大帅同我一道去回鹘。”

他竟这般明晃晃地想将人挟持走,江崇宁沉了脸色,冲卫兵打个手势,围着院子的弓箭手纷纷拉紧弓弦。

“奇了,”安惟翎哂道,“你?不怕我端你老巢?竟还有这般引狼入室的。”

“我想请大帅与我同赴回鹘王庭,吾王宽厚惜才,定会奉大帅为我朝上宾。”

“荒唐!”江崇宁气笑。

戚无恙似是没听见他,话锋一转,“大帅,近来可有不适?”

“有。”袁玠握着安惟翎的手忽而紧了,安惟翎拍拍他手背,“不过是因为本帅有孕了。”

戚无恙未料她这般回答,愣了一瞬,又脸色如常,道:“大帅可知,当年在昆仑山时,我传与你的心法?乃是至阴之道?女子本属阴,此法有失阴阳之和,本不适宜女子习练。大帅倘若近来觉得功法?凝滞,气息晦涩,便知该是此法?出了差错。”

他为算计安惟翎,竟埋了这么多年的暗线。众人心里皆是一沉,唯独安惟翎浑不在意地“啧”一声,“至阴之法?而已,于普通女子是不宜,于本帅却无妨。本帅虽近来功法?略有阻塞,可是也有孕在身,如何说得清,是你的心法?作祟,还是我腹中小子在倒腾?”

她虽有意宽众人的心,袁玠却仍是面色沉沉。

戚无恙望着?她,“倘若仅是心法?,倒无碍。可大帅和相爷都喝过我的茶,大帅还吃过我的馄饨,这便不同了。”

袁玠眼神愈发冷冽,安惟翎依旧淡笑,“茶里,馄饨里你?都下了东西,可你当本帅是吃素的?郭樱也是吃素的?世间何毒没有解法?就算配上你?动过手脚的心法?,又有何妨?”

“安大帅有所不知,”戚无恙不紧不慢,“纯阴之法?或于大帅无碍,茶和馄饨里的至阴之毒也可解,不过二者?若集于一人之身,不出三月,病根就难以拔除了。”

袁玠一颗心好似坠入冰窟。众人的脸色亦是愈发难看。

“阿翎,那茶是他经由冯道善的手送来我府上的,”袁玠眸子沉沉,“倘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喝那杯茶……”

安惟翎捏捏他的手指,“傻子,与你何干?”她又转向?戚无恙,“茶和馄饨里的毒,加上你?传授我的心法?,不出三月,我这纯阴之体便能落下病根?”

戚无恙缓缓点头,“世间仅我一人可解。”

安惟翎忽而一抚掌,道:“巧了!我家齐玉也能解!”

众人俱是一愣,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戚无恙亦然。

他微不可察地蹙眉,“作何解?”

安惟翎自顾自笑起来,清朗且疏狂。

这人什么路数?院里众人纷纷呆住,围着的弓箭手没见过这阵仗,懵得手中弓弦也松了。

袁玠见她这副模样,摁着?她的肩膀,“阿翎,怎么?”

安惟翎止了笑,看向?戚无恙,“可惜了你?的‘不出三月’。”

戚无恙似是明白了其中关窍,淡然的神?色忽而裂了一道缝,“难道你?于三月之内破了纯阴之法??如何……你是如何……”

安惟翎面上带了调笑之色,“我方才不是说了,齐玉能解。”

戚无恙虽是她旧识,却不晓得她的荒唐德性,蹙眉问道:“袁丞相如何解?”

众人均望向?安惟翎。

袁玠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握着安惟翎的那只手心开?始发烫。

安惟翎笑道:“纯阴之法?,自然要纯阳之物才能破解,你?给我下.药的三月之内,我已得了相爷的元阳——”

院子里忽而一片咳嗽声。

袁玠脸都不知道往哪搁,好在他少年拜相,一向?城府颇深,还能维持住仪表风度。

安惟翎没事人似的,继续道:“相爷修了近二十年的童子功,阳气至纯至盛,我本不知你背后做的动作,无意间得了他的元阳,”她又一抚掌,“现下看来,本帅当真是有先见之明。”

戚无恙一个牛鼻子老道,哪见过这阵势?当即不可置信道:“我给你?下.药的三月之内,你?并未成婚——”

安惟翎又大笑,“?情你?是算好了我三月内成不了婚才下的药?可笑,就算未成婚,我怎么就不能与相爷暗度陈——”

众人咳嗽声更甚。

袁玠轻叹一声,“阿翎,你?高兴便好。”

戚无恙没成想这人大庭广众之下还能耍流氓,愠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这般胡——”

“本帅是否胡言,你?大可来试试。”

她话音未落,张存福、卫渡津、唐棠三人飞身上前,同他打作一团。

安惟翎大剌剌坐下,翘起二郎腿道:“来来,八宝盒里盛了花生瓜子?,大伙来吃点,边吃边看。”

袁玠又叹一声,挨着她坐下来,给她剥起了瓜子?。

其余众人纷纷失笑,亦坐下观战。

袁玠这院子颇大,巡检司的卫兵为了给几人腾地,俱都后退了一大圈,一帮小伙子?竟是如同演武场一般,将院内众人围了起来。卫兵也是些练家子,见到这等高手之间的打斗,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盼着学些道行。

戚无恙轻功卓绝,是踏雪无痕的步法。他身形极快,不见其人,只见其影。张存福、卫渡津、唐棠三人虽都为天之骄子?,却不及他有一甲子的功力,更不及他轻功之精妙,三人合力,才堪堪与他打个平手。

张存福功如其人,内力霸道且厚重,是个拳拳到肉的打法?。卫渡津是安惟翎亲自指点过的,得了些?大帅兵不厌诈的真传,或虚或实,暗藏心机。唯独唐棠与二人皆不同,她年纪小,却天真狠辣,下手不知轻重,招招寻人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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