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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陌生

4月14日,09:26。

醒来,睁眼,她看见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圈。

头疼得快要裂开了,尤青璇蹙起眉头。

身旁传来惊喜的叫唤,“你终于醒了!”

还未开始变声的嗓音显得尖锐,男孩正坐在她身侧,手上捏着沾有血迹的纸巾,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尤青璇被他搀扶坐起,发现李金杰、易明渊也在。

这两人一人一边,席地分坐在两个墙角,看来在她醒来之前,他们就这么呈掎角之势对峙着,谁也不愿搭理谁。

“明渊……”尤青璇牵了牵嘴角,“太好了,你也在,有没有受伤?”

易明渊被声音惊醒,远远朝她望来,眼中仿佛有惊异,“你刚刚醒过来,不先查看自己的伤势,为什么反而来问我?”

他微微偏头,满脸都是真诚的不解。

尤青璇疼得头晕目眩,没注意他的神色,只当他责怪自己不小心身体,不由捂着头嘟哝,“关心一下你,你还不领情。”

易明渊目光游移,片刻后忽然起身,走到尤青璇身边,扯过李晓沃手里的纸巾,笨拙地擦拭她的伤口。

“嘶……”尤青璇躲了躲,“疼,别动它了。”

他动作便顿住,盯着尤青璇的脸,“那你希望我做什么?”

“你之前病得那么重,比我惨多了,好好休息就是,不用你做什么。”

“既然不要求回报,你为什么要救我?”他疑惑地问,“只是让我领个情而已?”

尤青璇发觉话里的意味不太对,忍着疼撑起眼皮,“你在怪我?可当时我什么都没想,就是那么跑过去了。”

易明渊垂眼,食指和拇指抹着纸巾上的血,很快指尖变得鲜红,“性命攸关的时刻,你的做法极端缺乏理智。”

“看见你站在怪物面前,除了孤注一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生物的本能趋利避害,你明明也是害怕的,但你却做出了跟本能相反的举动。”易明渊打量她额头上的伤,“而且你并没有什么企图,让我更加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或许你能给我解释一下?”

“企图?你怎么能用这种形容!”尤青璇简直难以置信,“你是我的家人啊!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可能不去试,难道非要看着你去死才是正确的?”

委屈慢慢从心底滋生,但令她更加难受的是,他的脸上只有平静。

易明渊从不是个善于面对矛盾的人,交往这么久,两人闹别扭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和尤青璇意见相左时,他总是面色赧然,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语无伦次地道歉,最后无条件无原则地向她妥协。

可是眼前的他,不一样。

就像一泓清可见底的浅水,在昼夜风雨之间,忽然被搅动得浑浊深邃,什么也看不透了。

她甚至看不懂他究竟是在认真地生气,还是在认真地疑惑。

安静片刻,易明渊首先打破沉默,“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我该说声谢谢。”

“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谢谢。”她直视他的双眼,“你忘了?当初还是你跟我提出的,’谢谢’是外人之间的客套,我们之间不要那么生疏。”

他忽地愣住,开始眯起眼睛回想,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想起了那时的画面,总之他轻飘飘地回了句,“毕竟是救命的事,说声谢谢也不过分。”

尤青璇深呼口气,“今早在医院输液,即便我在睡觉,你要离开的时候也应该叫醒我,为什么一个人拔掉针跑出去?明渊,我说过,我会帮你的,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抱歉,下次不会了。”易明渊歪过头,扯出个毫无诚意的微笑。

尤青璇气急得咬牙,但很快又觉得无力,“你以前不这样的。”

“任谁遭遇了今天这样的场面,都会跟从前不一样吧。”他还是浅笑,把手上的纸巾折了两折,扔回李晓沃的手上,站起身往门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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