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横他们顺利找到了藏在巷子里的车，却遇到了点意料之外的麻烦。

军用吉普确实还可以开，但加上他的小队，眼下一共十二个人，就算把引擎盖都坐上也拉不下。

“收腹吸气，给我往里面挤！”田曦按着方胜的脑袋把他往车厢里塞。

方胜哇哇大叫，“骨头要断了要断了，我又没有缩骨功，警官你手下留情啊！”

还是年纪大的人这时候更稳重，余和从旁边一伸手，将方胜拉出来，又把田曦塞进去，“换一换不就完了，末日以前都没看过电视么？人家印度朋友这种时候能拉一百个，你给我到车外面扒着去。”

可印度朋友那种技术我也没练过啊！

方胜一噎，眼看着余和老神在在，占据了前面副驾座最后的位置，又不好跟一老年人较劲，只得站在脚踏上拉住门。

“都拉好了！”周横一踩油门，方胜差点没飞出去，死死拽住门把。

坐在门边的赵璐也伸出手，紧紧拉住他的胳膊，“抓紧我！”

妹子真是人美心善啊！

一路被欺压的方胜眼泪掉下来。

但吉普没开多久又猛一个急刹，方胜终于没稳住，一个大马趴贴在地上，痛呼着撑起身体来，却看见不远处易明渊、尤青璇、李晓沃三个人站在路中心。

“你们快上车啊！”

方胜下意识喊了一嗓子。

之后他才看见，四周楼顶上此起彼伏的兽潮。

如同滔天巨浪，覆盖了街道、楼顶、墙壁、每一个目之所及的地方。

噬兽一只一只垒叠在彼此的身体上，树立起绝高的墙壁，并在底层噬兽的推动下继续压缩阵型，堵住了众人所有的出路。

这是四面包抄，瓮中捉鳖，绝对万无一失。

兽群已经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嗥叫，似在为即将获得的战利品提前庆祝。

李晓沃坐在地上，仰头望向漫山遍野的噬兽，很安静地看着，就像眼前只是部巨幕电影，而他正抱着桶爆米花，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末日、怪物、逃生、死亡……全都只是虚构的剧情，不会引起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易明渊半个身子都压在尤青璇身上，眉头皱出几条深深的川壑，半闭着眼睛艰难道：“这附近……已经没有了。”

听音辨意，尤青璇明白，这意思是可供操控的噬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他无能为力。

“你尽力了。”生命即将终结于此，尤青璇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却还是朝他一笑，“能走到现在，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可是我不能接受。”易明渊看着她，眼睛通红爬满血丝，血迹从他眼角流下，划过脸颊，在皮肤上勾勒出一条鲜红的痕迹。

尤青璇伸手，缓慢而温柔地擦拭他脸上的血，但等她的手也被染红了，他五官仍旧在陆续往外涌出血色。

“没关系。”尤青璇忍住泪意，揽住他的头。

她使劲亲了亲他沾满血痕的嘴唇，让自己的唇舌也被那股浓腥的铁锈味污染，又重复了一遍，“没关系的。”

“你不明白……”

易明渊的嗓音极为嘶哑，内心仿佛被无比的焦急和绝望压制，五脏六腑团团纠缠在一起，令他喘不过气，说话也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我不能让你死，但我……对不起……”

“我也不想让你死。”尤青璇继续亲吻着他，柔软的唇熨帖过他干燥的皮肤。

她的声音有几分虚幻，像是下一秒就要变成泡沫飞散，“可是你瞧，我什么都做不了，看着你遭受威胁、看着你陷入昏迷、看着你流血、看着你痛……我很难过，但我只能看着你，包括现在。”

她看着噬兽奔跑冲刺，看着它伸长利爪，看着它向易明渊背后袭击。

她的瞳孔里印出来临的杀机，却只能站在原地，小声问他：“你也能原谅我吗？”

易明渊低头望进她眼睛里，喉咙哽咽，“这不一样。”

“一样的。”

尤青璇伸出手，去牢牢拥抱他，“我跟你的心是一样的。”

她想象过生命最后的场景，本来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颤抖着倒在地上，慌张狼狈满地乱滚。

但真正面对终结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十分从容，心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恐惧或者负担，甚至还能抬起脸，对着易明渊笑一笑。

好像死亡也不是很可怕。

尤青璇把脸贴在易明渊心口，每次在危急关头都能听见他的心跳，这声音稳定而蕴含无比的力量，让她感到异常满足。

这辈子安逸过，惊险过，但是每一段经历都总有个人站在身边，似乎完全没什么可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