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勺子的手一顿,今淼意外发现,当霍鑫言谈论起跟霍鑫泓有关的事时,分外认真;瞥见佣人已退回厨房,他故意放轻声音试探问:
“那小叔比较推荐哪种?”
“推荐?没有,我对这方面完全不懂。”
对他的问题摸不着头脑,霍鑫言拿起刀叉,随意答道:
“要不你问问沈医生?”
“好的,谢谢你。”
不晓得是不是今淼的错觉,霍鑫言对他尽管依然有戒备,但敌意仿佛少了一点。
再者,从霍鑫言的反应推测,当时那瓶有问题的精油应该不是出自他手笔,那会是谁呢?
沉默的两人在各怀心思中吃过早饭,今淼回到霍鑫泓的房间,便看见新来的护士已做完检查,正在准备治疗的仪器。
一见今淼进门,她立马停下手上的事,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礼品袋,殷勤递上:
“你好,你是今先生吗?我姓刘,以后请多多关照。”
“不用客气,我只是……”
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形容自己的身份,说是霍鑫泓的“丈夫”,好像也不对,两人不过有名无实;说是室友吧,倒是挺贴切,可对外这么说总不合适。
尴尬推开她递来的见面礼,今淼委婉拒绝:
“其实这里主事的是闫伯,我收这个不合适。”
“这样啊,”
刘护士约莫三十来岁,一身简练的白制服,亲切的眼神中透着精明,讪讪收起礼品袋,赔笑道:
“反正以后估计常碰面,今先生有什么事请直接吩咐。”
“不敢,你先忙吧。”
慢步走到床旁的凳子边坐下,今淼迟疑片刻,开口问:
“王护士是发生什么事不能来了吗?”
“她被调到秾水市慈善医院当护士长。”
提起王护士,刘护士一边麻利接好吊瓶,一边幸灾乐祸:
“秾水市你知道不?离这远得很,护士长说着好听,那边管理很严,揩油水想都别想。我们都猜,她是不是得罪沈医生。总之啊,她要不想辞职,也只能认了。”
见今淼没有反应,刘护士很有眼色,奉承道:
“霍大少身体恢复得挺乐观的,听闫伯说你等下要和他下去,我帮你吧。”
“嗯,谢谢。”
安静在一旁等刘护士做完治疗,今淼又请她演示了一遍按摩手法,这才把霍鑫泓扶上轮椅,推到花园里晒太阳。
“总算又只剩我们俩二人世界了。”
等外人离开,今淼弯下*身,悄声在霍鑫泓耳旁说:
“对不起,其实是我自己想到外面透透气,你不会拆穿我的对吧?”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吐息温和拂过霍鑫泓耳廓,可惜他推着轮椅,否则就能看到,被他戏称作“冰山”的人,英俊的脸颊上难得掠过一抹微红。
张开四肢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今淼长长呼了一口气,霍鑫泓坐的轮椅就停在他身边,忍不住闭上眼小声嘟哝:
“冰山,你们家怎么回事?”
暖和的阳光温和洒在身上,天上白云静静流淌,时不时有鸽子飞过,今淼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像回到很久以前:
他垂髫时,还是太平盛世,每日听完课后,总偷偷跑去找师娘,缠着她学调香。
虽然在学文习武、修身养德方面,父兄从小对他管教极严,但未曾阻挠过他私下的爱好,那会是今淼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谁也没料到,十年后,外敌来侵,战火四起;他爹身为太守,率领一众将士誓死抵抗,并在兵临城下那天当众立誓:
父死子继,不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坚决不降。
于是他爹之后是他的大哥、二哥,到年仅十九的末子今淼披甲上阵,城中算上老弱病残,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男丁。
唯一无憾的,便是他站在城墙上,咽下最后一口气那刻,终于远远望见援兵的旗帜。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变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鸽子。”
突然从战场来到现代,还成为冲喜的新郎,今淼每时每刻都在强迫自己努力接受境况变迁,却不代表他真能心如止水,不由感叹:
“飞出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回答他的只有耳边风吹草丛沙沙声,今淼没察觉,霍鑫再次又不声不响睁开眼,一双清澈的蓝眸专注地望向草地上半寐的人:
容貌清秀,皮肤白皙,眉目温和,是那种让人越看越舒服的长相。
在今淼说出想要自由时,一直假装植物人的霍鑫泓心上似被什么重重一撞,内疚似潮水般袭上心头:
起初,他本来以为今淼不过是贪图享乐,才会“嫁”到霍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却得知,对方竟是被牵连的。
即使他在商场上再怎么杀伐果断,但他还有底线,今淼是无辜的,他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耽搁别人一生。
“对不起。”
不住在心里默念,霍鑫泓的眼底闪过一丝歉意,暗下决心:
“再委屈你一段时间,等准备就绪,之后你想要什么,我必定尽力满足。”
不清楚“植物人”丈夫的心理活动,今淼眯着眼睛晒了一会日光浴,像是充满电一般,摇头把丧气的想法挥出脑海,精神抖索“腾”一下坐起身,满怀期待道:
“走吧,我们去给你挑香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