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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古代番外·上

一小队人马在大路上匆匆行进,为首一人身披玄黑战甲,头戴银盔,骑高头大马,手持一杆红缨长.枪,寒风吹得银灰战袍飒飒作响,他眸似点漆,如松柏挺立,望向路尽头若隐若现的驿站和小镇。

战马发出一声嘶鸣,今淼勒住缰绳,只见探路的士兵回来禀报:

“少将军,路边有个重伤的蛮夷。”

“带过来看看。”

那个蛮夷浑身是血,被士兵了无生气地架起,奄奄一息。

驱马上前,今淼抬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皱了皱眉头道:

“带到驿站,让大夫看看还有没救。”

“是!”

一行人前脚迈进驿站,大片雪花洋洋洒洒落下,今淼即下令随行兵士自行整顿。

连日赶路,眼看还有半天就要到达北地边境,年轻的将军心中却压了一块大石。

今家三代将门,今淼又是新科探花郎,本应前程似锦,可惜入朝为官不到一个月,便被派往驻守漠北边疆,与驻守西南的父兄分隔遥远。

皆因朝廷外戚当道,多方边境时有被犯,镇国公今鸿卓——今淼的爹,在朝中直言进谏,弹劾太后骄奢淫逸,亏空国库,触怒天子,今家一脉因此大受牵连。

漠北气候恶劣,人烟稀少,补给困难,他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返家。

出发时,他娘亲抱着他哭肿了眼睛,而之前踏破门槛说亲的媒婆,则是通通没了影。

竭力不去想烦心事,今淼解下盔甲,来到柴房,问正在给那个受伤蛮夷诊脉的大夫:

“他怎样?”

“回将军的话,他身受重伤,虽然没伤到要害,但因没有及时处理,如今还发起高热。”

摇了摇头,大夫叹气收起药箱,遗憾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若能熬过今晚,大概能有起色。”

两人说话的当口,伺候的药童蓦地惊呼一声,今淼循着声响望去,只见先前昏迷的蛮夷不知何时两眼睁大,一双冰蓝的眼眸直直望向他。

那人脸上全是血污,看不清本来容貌,唯独一对眼眸蓝得像雨后晴空,透亮得让人心底发颤。

呼吸一窒,今淼的身体像是不受控一般,上前拍了拍那人露在外面的手,低语道:

“没事,这里是安全的。”

明明因高热神志不清,那蛮夷竟似听懂了他的话,缓缓合上眼皮。

说不清刚才的心悸从何而来,今淼命人替他擦去脸上污垢,不由仔细打量起昏睡中的人:

方才触到他的手时,虎口尽是厚茧,想必是习武之人;而他身上的伤显然是遭到追杀,下的都是狠手,不少深可见骨,结成黑色血块沾在破烂的衣服上。

奇异的是,哪怕狼狈至此,那人依然神情坚毅,身上透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

拭去污迹后,今淼方渐渐看清他的面容:

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天生的凌厉,气质凛冽如出鞘的宝刀。

“明日若他能醒来,老夫再来替他治疗身上的伤。”

施针过后,大夫如是说,便退出去领赏钱。

望向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今淼垂下眼,叮嘱驿站小厮把人看好,便回到房中研读兵书。

一夜无梦,今淼食不知味用过早饭,又听探路的士兵来报,前面路上塌了几棵树,加上大雪阻路,要耽误个一两天才能上路。

正当心烦之际,驿站的杂役奔到门外,满脸喜色:

“将军,那个蛮夷醒了。”

心中一动,今淼似被他感染,站起道:

“让人喊大夫,我下去看看。”

柴房被暖炉烘得热气弥漫,今淼一眼看见卧在床上的人,对方恰好也偏过头,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像有什么被燃着,热得发烫。

刚从高热中恢复神智,伤重的人尽管面无血色,眼神却比昨天来得有神采。

“是你。”

额上敷着湿布条,那人尚无法起身,声音嘶哑,盯着今淼,一字一句用力道:

“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言重了。”

缓步走上前,今淼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

“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的少年长得剑眉星目,身着云纹银边锦袍,以一根墨玉簪挽起长发,清秀俊逸,谈吐温文尔雅,宛如谪仙。

“霍鑫泓。”

这个名字几乎没外人知道,霍鑫泓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自然而然说出口,虚弱问道:

“可否请教恩公大名?”

“今淼。”

这两字似是牵动了霍鑫泓脑中一根弦,今淼接下来的话,更瞬间让他全身如遭雷劈:

“游骑将军。”

莫非是他……

眼神一黯,霍鑫泓因伤重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思绪在心底翻腾不已:

难道是天意?

“你认识我?”

没放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可今淼苦思冥想,依旧对这人没有任何记忆,不解问:

“我们见过?”

“很久以前,我曾跟家人到扬州做买卖,与少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记忆中那个粉白的小团子,与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逐渐重合,霍鑫泓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又怕今淼发现,生硬扯开话题:

“而今老将军过去曾驻守漠北十年,在这里无人不识、无人不晓。”

今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你的缙语说得这么好。”

霍鑫泓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爹是偃宁人,娘亲是大缙人。”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小厮通传:

“将军,大夫来了。”

“这可真是奇迹。”

来的路上还在怀疑,大夫进门见霍鑫泓真的清醒过来,忙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喜上眉梢:

“菩萨保佑!”

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今淼嘴角微微扬起,便听大夫道:

“接下来要处理一下身上的伤,会有点痛,小兄弟忍着点。”

瞥见门外亲卫打的暗号,今淼站起身,回头安慰霍鑫泓:

“先不打扰大夫,等你好一点,我们改日再聊。”

心底有点不舍,霍鑫泓面不改色,颔首道:

“一言为定。”

跟着亲卫来到楼上客房,房内老者正要起身行礼,被今淼以手势制止:

“崔伯,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少将军,那个蛮夷,极可能来路不简单。”

作为镇国公的得力部下之一,崔仑两年前对外以伤病为由告老还乡,在今府中担任管家;这次因今老将军实在放心不下小儿子,便请他随军同行,好提点一二:

“昨夜我检查过他身上的刀伤,似乎是出自偃宁人爱用的双刀;另外,他明明大半晚处于骇人的高热中,居然死死咬住嘴唇,半句胡话不吭。”

回忆起霍鑫泓身上种种异样,崔仑不无担心,分析道:

“偃宁族近年与我朝交好的原因,一是今老将军在漠北余威尚在,二是当年和亲的昭阳公主,目前已是偃宁的皇太后。然则新可汗不过龆年,据闻眼下偃宁族内暗流汹涌,摄政王泽金对中原虎视眈眈,不得不防。”

摄政王泽金与新可汗同为昭阳公主所出,然而泽金的父亲在迎娶昭阳公主两年后病逝,其叔父即位,按习俗继娶亡兄的所有妻妾,以致泽金从继承人沦为摄政王。

“那位公子来历不明,还是不要太接近为好。”

多年跟今老将军走南闯北,崔仑多少看出,霍鑫泓非等闲之辈,语重心长劝说:

“马上就要到大营,万一是来打探消息的就坏了。”

“知道了,本来也打算明日停雪后整装出发。”

明白崔伯说得有道理,翌日一早,今淼带领兵士继续上路,未来得及与霍鑫泓道别。

早吩咐过大夫按时来诊治,他并不担心霍鑫泓,但不解何故,翻身上马那刻,眼前又浮现昨日经过柴房前,从窗口中瞥见那人疗伤的模样:

他咬着汗巾,任凭大夫的刀落在身上,伤口中时不时流出污血;额头汗如雨下,身体却纹丝不动,更没发出半声痛呼。

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外族人而已,今淼刻意忽略心中淡淡的失落,不敢回头望驿站。

马蹄扬起的烟尘消散在路尽头,霍鑫泓扶在门栏上的手青筋毕现,直到看不见那抹银光,方脱力般挨坐在凳上,哑声开口:

“出来吧。”

“属下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两道人影无声无息从梁上落下,单膝跪下:

“察台一族已全部解决。”

“好。”

接过侍卫呈上的止血丹药,霍鑫泓眉也不皱,冷声道:

“在绛勒镇寻一处隐蔽的居地,我明日过去。”

两名侍卫齐声应道:“是。”

*

如崔仑所言,漠北边境近年还算平和,位于两国交界处的绛勒镇商贸欣欣向荣,孩子在街上嬉笑追逐,其中不少两族通婚的小童,一派和谐。

“这是……”

反手接下路旁姑娘投掷过来的绢花,今淼初时紧张兮兮地以为是偷袭,直至来迎接的本地士兵笑着跟他解释,那是姑娘们看他长得俊,热情向他示爱。

受偃宁族文化影响,边疆民风比中原来得开放,不仅女子会主动追求心上人,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成婚也不是稀奇事。

“今老将军可安好?”

现今驻守漠北的大将是今父的旧部严澄,他亲自到营外迎接今淼一行人,见到崔仑时惊喜得热泪盈眶:

“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见到兄弟!”

营中为今淼准备了洗尘宴,众将士知道他是今老将军的小儿子,且见他对人谦逊有礼,好感倍增,自然对他多加照顾。

因此今淼融入得很快,隔天下午,他得了空档,遂换上便服,独自一人到绛勒镇闲逛。

“今将军?”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今淼脚步一顿,迟疑转过身,果然见霍鑫泓站在不远树下。

比起初见那会,霍鑫泓纵然脸色还有点苍白,看上去总算好转些许;他身披一件纯黑貂皮长袍,仅以发带松松束起长发,一双蓝眸目不转睛盯着今淼,像是怕人会消失一样。

“不告而别,抱歉。”

从容上前,今淼在距离他几步远处停下,抬眸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伤这么快好了?”

“没全好,”

看出今淼对他的防备,霍鑫泓克制住靠近的冲动,苦笑道:

“将军心中定是有很多疑问,如果时间允许,可否到附近食肆坐下慢慢说?地方由你定。”

“我初来乍到,哪知道什么好地方。”

语气缓和了几分,今淼大方走到他跟前,莞尔道:

“不如由你推荐?”

青年穿着一件鹿皮披风,黑发一丝不苟以白玉簪挽起,当他走近,身上淡淡的草木香钻入霍鑫泓鼻息,令人心旷神怡。

霍鑫泓按捺住如雷心跳,强作镇定开口:“这条路上有三家店,分别的招牌是烤羊肉、炖菜、斋菜,不知道你的口味?”

今淼想也不想答道:“炖菜吧。”

须臾之后,两人坐在饭馆二楼的包厢中,霍鑫泓递上一个锦盒,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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