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一黑，一双温热的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嗅到了熟悉又好闻的香味，周嫣干脆向后倒去，安心的窝那人的怀中。无声的笑意自背后传来，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有温热的气息轻轻扑在耳侧。

“阿嫣因何不惧？”

“有九郎在，阿嫣才不怕呢！”

蒙住周嫣的手轻轻地松了开来，此时周围无人，凉棚四周已被仆婢用围屏遮住，没人能瞧见里面的情形。

她就这样背靠在崔琰怀中，被他稳稳的圈在怀里。她望着棚外一角碧蓝如洗的天空，轻声问道：“九郎将来有何打算？”

“琰自幼便随恩师四处游荡，想着将来能走遍这大好河山，然后寻一处桃源隐居。”

“这世上真的有桃花源吗？”

“有的。”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那么崔氏肯放你离开吗？”周嫣偏着头，朝斜上方望去。从这个角度看，崔琰漂亮的唇角划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笑得云淡风轻。

“能做族长的人很多，不差我一个。”

周嫣垂下头去，语气中带着积蓄已久的向往：“我想到西域去瞧瞧，看看大漠的风光。去蓬莱，瞧瞧仙山奇境。可这些都只是我在书中看到过的，在梦里梦见过，却从未亲眼见过。”

“好，待将来我们成了婚，我便带你这些地方瞧瞧。”

他缓缓收紧了围着她的双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崔琰想要的就会步步为营，绝不放手。

远远传来阵阵欢呼叫好声，响亮的号角声仿佛在呐喊助威。

敞开了一部分围屏，刚好能看见襄王在场上击踘的模样。周围掌声雷动，甚至有女郎在旁命人击鼓助威。每次襄王进球，场边的鼓声和笑声欢呼声就更响亮些。鲜花洒了满场，朝襄王身上丢的最多。

襄王还算守信，他确实没有将那日发生的事告诉其他人得知。

见周嫣心神不宁的模样，崔琰轻声道：“我们也过去瞧一瞧吧。”

崔琰的出现无疑又是一件令人瞩目的事情。

尽管他只是走了过来，甚至还未曾开口，但其卓然风度仍将场外一众人的目光吸引来了大半。甚至连皇帝都望了过来。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不如崔将军也上场比试一番。”

这话一出口，便得了不少人的附和。于是难免也引来了其他声音。

“听闻崔将军畏血，连颜色深些的衣裳都不敢上身，怕是这马也骑不得吧！”有人嘲讽。

“陈御史这话便有些过了。莫不是瞧不起我们世家子弟。”有人辩驳。

“事实便是如此，更何况此言还是崔将军自己说的。”

……

“好了好了，不必争了。”皇帝摸了摸唇上短须，道：“崔将军自己决定即可。”

这一回，就连场上的击踘赛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襄王骑在马背上，也不接内侍高高奉上的湿帕子，居高临下朝这边往来。他的目光就落在崔琰和周嫣在宽大袖袍下隐隐相握的手，最终落在了崔琰的脸上。

“既是陛下有命，琰怎敢不从？”崔琰也朝着马背上的襄王回望过来，他的眸子依旧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眼底闪动的光却带着些往日少见的锐利。

皇帝抿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还不快给崔爱卿牵一匹好马来！”

“臣女愿将坐骑借与崔将军。”周嫣适时地插言道。“臣女有一匹白蹄乌，最是悍勇不过了。恐怕不输襄王殿下的战马。”

崔琰微笑着望向周嫣，小声道：“多谢。”

周嫣悄悄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大大的杏眼中满含着担忧。

她的崔郎有着如天上皎月一般风采，乃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她看书上说红颜薄命，从前她不觉得如何；直到开始恋慕崔琰，她开始尝到何为牵肠挂肚。总怕他太过于美好，太完美无缺，不似凡间之人，恐他被神仙收回了天上去。

生平第一次，她希望他能生得丑一些，难看一些，或者没那么好，那么完美。

也许是她的担忧和不舍太过明显，崔琰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方才松开。他低头在她耳侧说道：“有你的白蹄乌，我一定不会输的。”

“真是风流崔郎，上阵之前还不忘和佳人契阔一番。”

听到周围人的调笑，周嫣面上微红，退开了几步，只是担忧之心丝毫未加。

崔琰回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过白蹄乌的缰绳，朝马场上走去。

襄王的目光默默地望来，二人对视，周围鼓声震天，号角嘹亮，时光仿佛再次回到了战场，残酷如人间炼狱。

“请。”襄王傲然凝视。

“请。”崔琰沉静回答。

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