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的一生有多漫长呢？十年，二十年，四十年还是八十年？

——我只有二十七年。

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是解脱还是毁灭，是悲伤还是欢喜？——我从来没想过。而今再想去想，却已然来不及了。

人们常说一个人好好坏坏浮华一生几多绚丽只有在死前才能看得清楚明白，走马观花，一瞬一生。

我信，可我却未曾看见，我只看见了慕容白。

……慕容白。为何我死前唯一看见的人偏偏会是你呢？还是因为爱么。可如果…有可以，我宁愿一生从未遇上你，很疼，遇见你很疼，爱你更疼。有多爱就有多恨，为你我机关算尽丢盔弃甲，而你却得愿所偿坐拥天下，如果替你争得这锦绣山河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那么慕容白，我衷心地祝愿你：

君临天下。

第一章今夕遇此良人

错误的最开始，是十七岁那一年。那年三月，师父柳如风以山中入不敷出为由将我赶下了山，经国治世，伦理纲常他足足讲了两个时辰，我磨不过他，最后终于点头应了下交剑下山这一事。鬼谷山弟子历来学成之后都要交剑下山历练一番，直到被考核者认定为通过后才可再次取剑归山，而作为大弟子的我，这事也是迟早的。左右都要下山，倒还不如卖他个人情。

“其实秦国还是大有可为的，你可以考虑下……”收拾行李时他还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真的，听为师的话，还是该考虑下的。”

“你给我说实话，”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秦国国君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很烦躁，瞧他这一副拉皮条的样我就总感觉自己被人坑了。

被我这么一问，柳如风立马就闭嘴了，我瞪着他不松眼，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缩了缩脖子，颤颤巍巍地朝我伸了个数。

“……”他还真是好意思收！

不要脸的东西！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就被我那无良的师父卖给了秦国。站在鬼谷山出关处我怅然回头，望了望身后云烟缠绕着的鬼谷山，呆了十七年，到底还是有些不舍的，叹口气，最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能走得这般潇洒，是因为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走，竟是永别。

出了山，上了官道，一路走一路哼着曲，东瞧瞧西看看，外间的新奇多多少少冲淡了不少我心头的些许难过。可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出了鬼谷山的地界没多远，我便看到了不远处站在路旁明显是在等人的一行人。从发冠衣着上看，大抵是秦国人。

秦国人……呵，消息倒还灵通。

我整了整衣冠，敛起神色，然后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去，“咳……”

“属下见过先生。”那一行人见到是我，不由分说，纷纷朝我抱拳行礼道。

“先生？”我冷笑了一下，斜着眼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下这四个人，都是习过武的。

有趣。

我头稍稍偏了一下，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后方那个清冷的背影身上，笑，“在下不才，何以作威？先生——恐是折煞我了。”

我的目光未有从那身影上移开，那是个女子，一袭月牙黑色长袍，及腰的青丝被一根玉簪简单地挽起，夕阳下那清傲逼人的身形仿佛渡上了一层金边，闪着好看的光，绝代风华。尽管没有什么太多的修饰物，但在这个以黑色为贵族服饰的时代里，我知道，这人来头不小。

“呵……”我话音刚落，那名女子便是回过了头，凌眉闪耀，气势逼人，“鬼谷入室大弟子名纵，可不止是徒有虚名而矣。”

“哦？”我轻轻一笑，温和道，“不知阁下是？”

她定定地看着我有一刻多余，眸色幽沉，方才道，“在下秦国国君，慕容白。”她朝我微微欠了欠身作揖道，声音冷冷清清，十分悦耳，“见过先生。”

“……见外了。”我万般没想到秦国国君会出现在此地，专程来迎我，还是个女人，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我开始慌了……

“先生。”慕容白唤道我。

“…嗯？”

“冒昧打扰令师，使先生下山，有不周之处，望先生海涵。”她冷清又威严的眉间似乎往上扬了扬，着实好看得紧，我不动神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作出副翩翩公子样来，“没事没事......”我偷偷地看了眼她，又飞快地移开，假装淡定道，“你叫我‘纵’就好了，先生先生叫着，怪生分的。”

“那好，纵先生，”她不咸不淡道，“此处偏僻，距秦国甚远，舟车劳顿，先生多担待。”

“......”

“李毅。”她侧过了头，朝远处林子的方向唤道了一人的名字。

片刻，一个年纪刚至弱冠，面容俊朗的青年就从林中一跃而出，凭得一身好轻功来到了距我与慕容白不及一丈的地方，站定，作揖，对慕容白恭敬道:

“王上。”

慕容白点了点头，“先生已然出山。”

说罢慕容白便转过了头来看了看我，然后对李毅道：“这位便是鬼谷门下大弟子，纵先生。先生，这位是我秦国少将军，李毅。”

“在下李毅，字克之。见过先生。”李毅朝我作揖道。

“李毅？”我皱了皱眉，看着那男子几分熟悉的面孔沉默了一下，犹豫道，“不知将军令尊可是李武阁下？”

李毅一怔，“正是家父。”

我笑了，“令尊近日可曾安好？”

“多谢先生记掂，家父身体尚且硬朗。”李毅道。

“可还爱饮酒？”

认识李武之前我其实并不知道他是秦国的将军，几年前曾跟着师父下山鬼混，在江南小酒馆里遇上了个酷爱饮酒的习武之人，与师父一见如故，相互勾搭，狼狈为奸，两杯酒还没下肚就拜了把子称兄道弟，还随手教会了只有十四岁的我饮酒。

……

“原来先生与家父是旧相识，失敬失敬。”闻言，李毅对我笑了笑，他笑容十分干净阳光，再加上他那俊朗的五官，一瞬间就让我那颗少女的心开始止不住地荡漾了起来。

“有机会还望先生到舍上一聚，想必家父见到先生定会很开心。”

“好说好说。”我笑着回答道，又同他闲扯了几句家常，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而一旁的慕容白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墨黑的眸子在我与李毅身上来来回回地那么打量了一番，目光闪了闪，什么话都没说。

我一直都记得的。

那天的夕阳带着如血的云彩印在天边，很美，，忘不了那么美的山那么美的云，更忘不了那一脸淡然，身姿挺拨，修身长立，青丝垂腰，斜阳渡金，山水之间翩翩佳人的慕容白。

她比那如火的夕阳更美，美到令我沉醉，不愿醒来。

后来，当我十年后再回忆起往事时，我想，也许就是在这个时侯，我便陷入了慕容白的世界了。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