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十八香,姜小乙??路向客栈溜达。

路上碰到几个沿街乞讨的难民，她身上已经没有银子??，便掏??点铜板丢过去。

当今世道,就算是皇城脚下安安稳稳有营生的百姓，??年收入往多??算,也不过十余两银子，只够去十八香坐??趟船,还不够达官贵人们一顿饭的开销。而但凡跟宫中沾边的,就算是李临这?小小的侍卫，只要有足够的门路和手段,也能攒下不少银两，供其玩乐。

她站在街道旁，看??几个公子哥从难民身边走过，有说有笑。她环顾四周，恍然觉得这世间好像被切割成??无数块,中间的无形壁垒,足以使人对面不见，充耳不闻。

她去到盛坊布庄，让掌柜帮忙邀约达七,明日见面,??后回到落脚的客栈,饱饱地睡了??觉。

翌日午时，她与李临准时在饭庄碰头,两人吃好了饭，将采办的正事办完，准备回宫。

姜小乙对李临道：“你先回去，我再去买点东西,稍晚??些。”

送走李临，姜小乙前往盛坊布庄。??进门，掌柜的便招呼她往里间走，道：“七爷已经在等您了。”

他们来到内院正房门口，姜小乙隔??门听到有人在里面说话，她看????眼掌柜，后者敲敲门道：“七爷，您的客人到了。”

达七来开门，见到这双久违的飞燕眼，姜小乙不禁??笑。

达七叼着烟杆，也扯了扯嘴角。

“来，进来。”

姜小乙进??屋，发现屋里还有??个人。男子年纪不到四十，?态偏瘦，乌发高束，身穿墨绿色直襟长袍，系朱红腰带，上嵌????块品质上佳的翡翠。他容貌清俊祥和，面带微笑，双眼精良，透着??股世故聪慧之?。

“我帮你引荐??下，这是盛坊布庄的大东家，我的结拜大哥文鉴成。大哥，这是姜小乙，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文鉴成的名字姜小乙很早就听达七说过，他与达七从小相识，达七出身贫寒，儿时总做些小偷小摸的脏事，后来惹到仇家被人追杀，被文鉴成所救。彼时文鉴成也只是十几岁的年轻人，他爹是当地有名的富商，不过因为他是小妾所生，不被正室所喜，在他爹病逝后就被扫地出门了，正巧路上搭救??达七。

两人就此搭伴，文鉴成本就是个有手段的人，加上达七也是脑筋灵活，两人合力??下，没过多久年便将生意重新拿回手中，从此越做越大。

姜小乙朝文鉴成拱拱手，道：“文大哥。”

文鉴成冲她笑??笑：“我经常听阿七说起你，别看他从小就在江湖里厮混，其实朋友并不多，主动介绍我认识的，你还是第??个。”

姜小乙看达七。

“是吗？”

达七哼哼两声，靠在椅子里，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几人坐下聊????会，原来是近些年战乱越发频繁，文鉴成有意将生意都转到北方来，这??趟是过来买宅子的。

姜小乙道：“天京城虽然是整个大黎守备最完善的地方，可说危险也危险，毕竟所有叛军的最终目标都是这里。”

文鉴成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但我的老家是个小城，位于青州南边，驻军薄弱，被打下来是迟早的?。等城破了再想出来就难了。我想现在关几家店，带着我女儿小青来天京保几年平安。”

姜小乙道：“那也好，等?端过去，再寻出路就好??。”

文鉴成??叹，遗憾道：“就是可惜??那边的生意。”

姜小乙：“东边战乱这么严重，生意还好做吗？”

文鉴成与达七相视??眼，笑道：“那就得看是什么生意了，光靠卖布当然赚不??多少。但是所谓‘战鼓??响，黄金万两’，只要打起了仗，就意味着无穷的钱财在流动。青州军造反需要大笔的银子，私下里的黑市交易层出不穷。现在有点门路的商人都在想办法捞钱，里面也有不少官员呢。”

姜小乙：“竟还有官员？”她倒是知道黑市里有人买卖青州军的货物，譬如城东首饰铺的赵掌柜，只不过她不知竟还有官员牵扯其中。

“当然了。”文鉴成笑道，“全大黎数下来有几个忠臣？大家都在为自己谋好处，毕竟就算王朝崩塌??，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达七抽了口烟，看向沉默的姜小乙，道：“你以为，我??前跟你说的都是玩笑话吗？”

姜小乙想起他当初言论——短则??两年，长则三五年，必将改朝换代。

她挠挠下巴，闷声不吭。

文鉴成理??理衣裳，道：“我这还有其他?要做，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达七懒得动，还是姜小乙将文鉴成送走了。

回到房间，两人干坐????会，姜小乙无意识地叹了口气，达七皱眉道：“你怎么越发老?横秋??。”

姜小乙摆摆手，问道：“你为何突然将文大哥介绍给我认识？”

达七：“也没什么，正巧你们都在天京，就安排你们见??面，多个朋友也多条路。怎么，你不想认识他？”

姜小乙道：“哪里，文大哥是七爷过命的兄弟，七爷能把他介绍给我认识是看得起我。”

达七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可惜我??片真心换不来同等相待，有些人用得??别人的时候殷勤款款，用不??别人的时候翻脸比翻书还快。进??个宫，攀??根高枝，过往情谊就屁也不是了。”

姜小乙听着这套风凉话，笑道：“七爷别气，我这不是一回京就来找你??？而且，我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你。”

达七蛮不在意：“什么消息？值几个子儿？”

姜小乙：“你听来就知道??。”她将发生在丰州的?讲述给他听。达七起初还窝在椅子里听，到后面不由坐直了，聚精会神，烟都不抽了，惊道：“重明鸟……疯魔僧，原来白衣相士就是刘桢？哎呦喂，这伙人当真可以啊！”

姜小乙怒道：“他们的消息你随便卖！我??文钱都不要！只盼有谁能抓住这群恶贼，给我出口气！”

达七看她气急败坏的脸，哼笑??声。

“恶贼？我发现你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像个蠢官??，这可不是好?。”

姜小乙静默片刻，又道：“总之消息我已经给你??，你自行处理吧。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可听过??样叫‘观果’的东西？”

达七：“观果？没听过，你从哪听来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