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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我心情不错,大发慈悲地给...)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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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两碗挂面。

归老师和真正的废物……还是有点距离的, 毕竟是个资深留守儿童,早就练就了一身“糊弄一顿”绝技,归老师趁他去买东西, 烫了两颗上海青,还从盛淅家干食柜里翻出来罐六必居。

荷包蛋不敢做,但她秉持着经济学上的替代品原则,下锅煮了个水煮蛋。

――糊弄, 但能吃。

余思归战战兢兢, 小心瞄了眼同桌,心想如果他跟漫画日和里似的把桌子掀了, 大喊我不吃这种贫民窟的食物……

那我可真得跟他打一架。

要知道我自己都没吃过自己的挂面!

刚刚极其坏脾气的盛大少爷则出乎人意料地啥都没说,只看着那两碗面条静了静,问:

“余思归, 你知道面放久了会坨吗?”

言下之意是余思归对不住这两碗面。

归归觉得他屁都不懂, 祭出万分笃定,说:“泡面才会坨。”

――言外之意是挂面不配坨。

盛淅看了她一眼,沉默良久,终于露出受教神色, 然后取了两双筷子,拉开桌椅, 示意余思归坐在对面。

餐桌上吊灯柔和温馨, 花瓶中五六枝青白洋桔梗,枝叶含苞欲放。

盛淅用筷子往碗里一叉,瞬间整碗面猝不及防地脱离了饭碗……

盛大少爷端详着那整整齐齐一大碗、弧度、重量与弹性势能兼备的面团团, 静了良久, 面无表情地陈述:“的确没坨。”

面团团生产商很长地叹了口气:“对。我说了吧?”

盛淅:“……”

然后盛大少爷努力忍了半天,终于忍住了说点什么的冲动, 只取了桌上热水壶,往大面坨上倒了些,想了想,又给小同桌那碗也添了一点热水。

余思归很熟练地用筷子配热水扒拉开那碗面,问:

“盛淅,你坚决不吃外卖,是怕被下毒吗?”

盛淅漫不经心道,“不是。少看点电视剧。”

“我从来不看电视剧的,”归归认真地告诉他,“都是看电影哦。”

他分开面条,随口说:“也少看点电影。”

余思归很小地哼了一声,然后夹了一节六必居酸豆角:“真的不担心下毒?”

盛淅静了静,疑惑道:“为什么我会被下毒?”

思归露出震惊神情:“不会吗?可他们不是……”

他们甚至会大半夜来取你狗命……

盛大少爷神色颇为复杂,夹了筷面,说:“……余思归,这世道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归归:“……?”

我都推测你会被下毒了你觉得我想得简单?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盛淅说。

余思归没听懂。

盛淅叹口气,又补充道:“这世上重要的是威慑和话语权,能够造成威胁感的是「可能性」,而非「既定的结果」。筹码要握在手里才是‘筹码’,放在谈判桌上的,只能被称为‘代价’。”

余思归根本听不懂他在放什么屁,心想谜语人,悻悻地哦了一声,扒拉了两口面,突然又问:“盛淅,你那晚说我和我妈是无辜被波及的,到底是为什么?”

盛淅听了那话,忽而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放弃从我这里问了呢。”

“……”

没有人会想问你!

盛淅兴致似乎还不错,夹着面条抬头看着小同桌,兴致盎然地问:“现在查到哪了?”

余思归那一瞬间,甚至有点想打他……

他这态度的意思挺明显,也挺欠揍:我心情不错,大发慈悲地给你答次疑。

看来他还真挺喜欢吃挂面……

“查到我妈的博士论文了。”归归如实回答。

这话一出,盛淅以赞许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余思归立刻晓得自己查的方向对了,叹了口气道:“还有她们课题组其他人的毕业论文也……查到了。但是网上都已经没有备档了,被删得一点都不剩,然后我又多留了点儿心,当年和她同一个课题组的人,只要课题和我妈的方向比较类似,CNKI就搜不到他们的论文。”

盛淅听了这话,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余思归总结:“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盛淅已将那挂面解决了大半,闻言笑了起来,对同桌问:“欲盖弥彰在哪?”

“本来都是公开的啊,”思归茫然地戳着碗里的酸豆角,“他们发表在国外期刊上的研究成果还在,又没法撤刊……我随便一搜就搜到一大长串,拼拼凑凑就能把我妈和那些叔叔阿姨的毕业论文拼凑出来,他们做过什么,怎么做的,做到哪个地步了。但偏偏论文没了,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盛淅哧地一笑,兴致不错地开口道:“我得纠正你两个错误。”

余思归:“?”

“第一,”盛淅说,“毕业论文没有被删除。”

余思归:“?”

“所有硕博毕业论文都被备份在国家图书馆里,”盛淅散漫道,“就是传说中的国图硕博论文库。本科生的论文一般是学术垃圾我们放过不提……但硕士与博士的学位论文一般会有三式存档。”

归归说:“我知道!学位委员会一份,本校图书馆一份……”

“――国家图书馆一份。”盛淅点了下头,“永久存档,以便查阅。”

余思归:“……这个规定实施了很多年。但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清华的毕业论文几乎都是对外公开的,”盛大少爷道,“但极少数,我是说极少数的情况下……毕业论文会被封存。”

归归老师一愣。

“第一个情况,”盛淅以筷子抵着碗,说:“论文所处科研项目涉密、不宜公开之时。”

余思归犹豫起来:“……但当年都是……”

但当年所有人都是公开招募来的。思归想。

――十年前贴在宿舍楼下的海报。帮着张教授筛选简历的、年少的母亲。来自五湖四海的、背着行囊而来的年轻人。北京西站。

仲夏响彻清华园的蝉鸣。

小思归于午睡间隙听见的、青年人们热血沸腾的讨论。

那些热烈的、难以忘怀的一切,甚至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第二个情况。”

盛淅打断了归归,平静地抬头看着那女孩儿,说:

“――出于保护作者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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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下,思归眼睛震惊地睁大。

盛淅收回眼神,缓缓道:“我那天说你们是无辜被波及,是因为你妈现在所做的方向和当年已经千差万别了。”

“――从此再称不上是项目里的人。”

他说。

盛淅说完,将手里的空碗一推:“快吃吧,我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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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称不上项目里的人。」

的确如此,余思归想。

那其实是别无选择的,柳敏先前做的课题是前沿中的最前沿,尖端到国内想搞的话只能拿钱砸的程度――偏工业应用的尖端课题大多如此。

国内生产技术跟不上,实验仪器都得从国外专项进口,动辄一台就是上千万。

而那最关键的仪器厂家位于荷兰,姿态高贵至极,买他们个仪器还得配个他们的顾问,买千万的仪器得顺带将顾问钱也一并出了。

万一用坏了就更吓人:出个故障,光维修费都要六位数。

――因为维修只能由专人维修。

厂家相当豪横,禁止购买方随意拆解仪器,说“担心关键技术泄露”,维修都只能找他们自己的员工。

维修人员跨洋而来,劳务费再加上沿途车马费用,简直像是课题组花了几千万买个爹回来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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