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少年走进船舱，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染上了浓郁的血色，他的脖颈……连同手缠上了猩红的丝线，宛若赤色蝶翼，又像织成了一张网死死地将他锁住。触目惊心的红带着不祥的气息，少年的肤色苍白似雪，衬着那赤色蝶翼，有种濒死的凄艳感。

汝玉睡意全消，“蹭”地起身要去扶他，却被他本能地拍开伸过来的手，那双眼带着森寒戾气：“别碰我！”

“啪”地一声，汝玉手臂刺啦啦地疼。

少年面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像是在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喉咙里发出濒死隐忍的喘丨息声。

若是他还有余力，汝玉毫不意外自己会死在这里。

“哐——”

少年身形不稳，一个踉跄撞在了船舷上，汝玉也没有上去扶人的意思。

她看向船舱外，瞥见灯火中飘下来鲜艳的红。

“宿主，他的神魂被撕裂……好像是被什么给夺走了。”系统把观测到的信息告知，“不对啊，他这情况……”

“是若木。”汝玉收回视线，看向他眉心浮出的红痕上，妖异绝艳，却也阴损至极。

以强大的神魂为土壤，直到若木真正结出道果，否则若木便会一直夺取他的神魂，即便附于傀儡之身，也不会改变。

偏偏少年是不死不灭的魔，是若木最适合的土壤。

但琅嬅道主不是天道之子，手中的若木注定永远不会结果。

那双好看的眼被夺走了神采，生生被人掐住命脉，无法挣脱，而禁锢他的，是这个世界。

说到底，少年处境也由不得他自己选择，不管是天道，还是琅嬅道主，亦或者是兰姑，都没有给过他除毁灭之外的选择。

他最终走向了一条更为残酷、更为惨烈的名为绝望的路。

汝玉叹气，有时候共情能力太强也不是好事。不小心被凶悍的流浪猫挠了一爪子而已，她大度不跟他计较就是。

“我知道你很痛，我能帮你。”汝玉上前一步，手捧着他的脸，望进他陷入狂乱混沌的眼，“相信我，好吗？”

不等少年有动作，她微微倾身，眉心贴上他的，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他包裹住。

“宿主你干什么！”系统尖叫，“万一出岔子你会被撕碎的！”

意识被反复撕裂碾碎，他被人抱住，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体温和香味温柔地将他包裹，他竟一下子忘了反抗。

混沌无光的无尽之海，永远不息能撕碎一切的罡风，在他神魂中放肆生长的若木根须。

少年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自己仿佛被温暖的海水包裹，若木的根须在枯萎，隔着温暖的水膜，他看到了凡人姑娘的脸。

少年突然意识到什么，几乎是瞬间从无尽之海中醒了过来。

“小夙，你还疼吗？”

见他稍稍恢复了意识后，汝玉松了口气，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她面色有些苍白，她只是切断了根须，没能将其拔除。

但至少暂时他恢复了神智。

见他不说话，汝玉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

少年面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他看着面前不知所谓的姑娘，伸手揽住她往下滑的身体，微冷眸光闪过几分复杂：“你是凡人，为何会元神双修之法？”

嗯？

双……双什么修？

汝玉傻了。

“……我只是想着帮你斩断让你痛苦的根源，没别的意思。”汝玉摇头否认，贴额头只是为了集中注意力。

生怕病娇少年误会要灭口，汝玉认真解释：“我对小夙绝无越轨之心。”

凡人姑娘生怕他误会似的就差指天发誓，少年眼底血色猩红，反手握住她的手腕，确确实实的没有修为的凡人，灵魂也没有修炼过的痕迹。

修士即便是夺舍，也绝不会选择一个凡人。

可就算是高阶修士也无法让若木停止生长，更无法将他唤醒。

但眼前的凡人姑娘却做到了，那个包裹他的力量很温暖，很柔和，像水一样，也让他险些失态。

此时看到她如此从容自然的神态，少年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小夙……”看着少年脸色越来越难看，汝玉心一横：“我只对你哥哥感兴趣！”

“……是么。”少年脸色又莫名沉了几分，盯着她看了半晌，眼底的猩红未曾散去，昳丽的眉眼看着竟有几分可怖与邪性。

汝玉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打鼓，因为并未感受到少年的杀意，所以她淡定地迎上他阴沁沁的目光：“真的。”

良久，少年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松开她的手腕：“我信。”

汝玉刚松了口气，便听到少年一声冷笑：“毕竟阿玉嫂嫂心善，不管是人还是鬼都要救。”

原本放任自己无力的身体挨着少年的汝玉听到这句，以手撑着船舷，稳住身形后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纠正他：“变成这副模样并非你的选择，不可怕也不可憎，在我心中，小夙就是小夙。”

少年本身对“新娘”不抱有任何心思，对他来说，“新娘”本身就跟路边的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样没有区别。

是少年一开始本着戏弄她的心思俩人的关系阴差阳错下变成了“叔嫂”。

她原本设想最好的关系便是成为他能够交付信任的人，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最后拉住他。

对少年，她的感情有怜惜，有遗憾，那是因为她看到了他的过往，以及未来的结局。

因为，少年是她的任务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