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极自诞生时便是不详的象征,魔族即便是混血，也没有混成他这样的“怪物”。

……他的?父亲并不承认他这个儿子。

不闻不问，夜夜笙歌。而相对的?，尉迟极在偏僻的荒芜院落苟延残喘,艰难求生。

魔族的王就像人类的?帝王一样,无?数妖魔趋之若鹜,身边自然不会缺前仆后继送上床的?美人。

尉迟极的?母亲只是被献给王的?其中一个美人而已。还是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普通“人类”。

生下一条连化形都不会的?畸形蛇，她便自然而然地失了?恩宠。

她就这么守着?尉迟极呆在魔宫最偏僻的角落,存在感几近于无。

她还笑着?哄尉迟极,说他才不是怪物,是外面那些妖没见识，他可是被人类供奉的?龙。

龙……尉迟极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母亲只是在哄他。

母亲在时，他们便举步维艰。随便谁都能来踩上一脚。却到底能互相依偎。

母亲死了?，尉迟极便真正地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无?牵无挂,自生自灭,不被任何人在乎的?个体。

尉迟极不会化形,又没有任何依靠，甚至连平日里的?吃食都不能保证。就连捕猎回来的食物,烹饪加工的过程都要小心翼翼,怕人发现后一无?所有。

他活得像只蝼蚁,浑浑噩噩度日,身处黑暗，且看不到任何一丝光明。

或许这个世界是有光的?，他想。

尉迟极躲在大殿外，蛇瞳望着?殿内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的?景象。他的?兄弟们在王的?膝下笑闹奔跑，肆意将他求而不得的?食物碾碎投掷玩闹，就知道了?。

那些光都与他无?关。

*

……渐渐的?,许是看魔王真?的?将?尉迟极完全忘在了脑后，有些妖就盯上了?尉迟极。

他们开始把这个本该身份尊贵却沦落进尘埃里的?“怪物”视为自己的?发泄对象，甚至试图在尉迟极身上找到成就感。

如果不是母亲希望他能活下去……尉迟极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他的?反抗只会迎来更激烈的?打压和欺辱，所以他隐忍。

他的?出现会引来所有人厌恶鄙夷的目光和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避开人群走。

他似乎见不得光。

直到某一天，尉迟极遇到了一条龙。

那条龙蹦出来打跑了?那群欺负他的?妖，晃头晃脑没心没肺的，还大大咧咧地说要娶他。

尉迟极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这条龙是个傻的，这种事情都能跳出来揽。

他也分明不需要她的帮助。

但……他还是让这条龙离开，并在短暂的?迟疑后，去拦住了?去告状找人抓龙的?那群妖。

他不想欠那条龙什么。

……尉迟极在水池里跟那群妖一起浮沉，在终于被捉住后，被狠狠地按下水面，几乎溺毙。

他终于被扔回了?自己的?住处，趴在肮脏的泥里，身上沾满草屑，只剩最后一口气，像个无用的垃圾。

那晚，魔宫外围闹了一整夜。

废墟遍地，魔族存在了千百年的?天阶雷阵被生生破坏。

没了阵法束缚的?紫光雷电闪遍方圆几里，魔妖不分。所到之处黑灰混杂，分不清是骨灰还是草灰——底层魔族数量锐减。

尉迟极的?院落也寂静了?整夜，没有任何来客。冷风卷起枯叶，这方天地没有一丝生机，直到雷光的?余威蔓延到这。

泥里几乎辨认不出的黑蛇被雷光笼罩。

细雨落下，砸在身上，一片凉意。

醒来，他会化形了。

但尉迟极再也没听到过那条龙的?讯息。

他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妖会有兴致跟他提这些。

后来，再被妖找上门的时候，尉迟极不受控制地想，那条龙还会出现吗。

自然是不会出现的?。

再之后，尉迟极发现他似乎在杀妖、或是杀魔上格外有天赋。

所有妖魔的?动作在他眼里会无?限放慢。

他只是轻轻地伸手，一捏，一条生命就会在他手中轻而易举地逝去。就像一阵风。风过无?痕。

他低垂眉眼，心?底毫无波澜。

命如草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