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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共负一轭

直到下午六点,路政才放行,几十辆车有条不紊地向前开着。到央钦塘,守着后门的人看到一下来这么多车,连忙从保安亭里出来问怎么了。首车上的司机交涉了好一会,安保才放行。

郑纾问李不言:“我们是去班玛住,还是直接去色达?去色达的话可能要凌晨才到。”

李不言想到郑纾已经订好了色达的酒店,他下午在车上吃饱喝足了,觉也睡好了。于是对郑纾说:“色达。”

接下来的路没有修好,自然也没有路灯。郑纾想到李不言怕黑,于是将车顶灯打开。李不言对于郑纾的做法感到满意,第一次主动将牛肉干递到郑纾嘴边。

郑纾怕土路上也有测速仪,所以开得比较慢。后面顶着当地牌照的车飞速超车,在郑纾面前露出大红两个车灯。李不言有些生气,拍拍郑纾的手,让他也开快点。

郑纾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感觉有些好笑,解释道:“他在我前面开,我好知道前面的路况。”话音刚落,就看见前面白光一闪,郑纾像邀功一样说:“你看是不是,真的有测速的。”

李不言不再催促他,安心坐在副驾驶上帮他盯着路。山里路十分崎岖,半路上李不言下车吐了一阵,又坚持坐上来让郑纾继续开。

郑纾心疼他,又想到再慢点到色达更晚了。李不言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没精神,怎么拖也拖不动。只好踩着七十多码的速度继续跑着。

李不言晕车后,对山里的环境不太在意。中途几辆运矿石的重卡在前面慢悠悠跑着,李不言还特地睁开眼睛骂了一句:“好白痴哦。”

山路跑完又跑乡道,走了壤塘又跑了甲学乡,最后终于再次回到了317国道上。李不言对此有一个评价:“国道上跑,安心。”

李不言虽然时不时和郑纾说话,但是郑纾看得出来他困极了,如果不是山路晃得他晕,李不言早就梦遇周公了。从317国道岔口进入翁达之后,李不言却精神亢奋起来。

往山上跑的一路上,时不时就要遇见瞪着眼睛的牛站在路中间,偶尔还有几个穿着藏传佛教红色僧服的僧人。李不言还想下车摸牛,郑纾虽然也困,但他保持着理性,义正言辞拒绝了李不言不切实际的想法。

从色达县往住处开的时候,凌晨一点县城入口的广场上还闪耀着五彩斑斓的灯。

李不言心情很好地打开窗户,郑纾却突然刹了车。李不言被吓到了,瞪大眼睛看着郑纾,郑纾指指前面,李不言看过去,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朝拜者,在大路中间跪下、起立,又向前走。

“哦。”李不言原谅了郑纾,好奇地看着那个人。直到他在车的后视镜中变成一个小点。

酒店前台带着自然卷的藏族小伙子帮郑纾停了车,带他登记入住。李不言跟在郑纾后面拖拖拉拉走着,一进房间倒下就睡。郑纾忍着困意帮李不言擦了手和脸,盖好被子,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两个人才醒转过来。李不言说他后脑勺有点痛,问郑纾是不是昨天晚上打他了。郑纾没有理他,找酒店借了热帕子,把车顶部的霜擦干净。

李不言觉得很新奇,用手把车窗上结的霜扣下来,又马上丢掉,对郑纾撒娇道:“好冷哦。”

郑纾拍拍他的手,揣在自己兜里,骂他:“知道冷还去摸。”

李不言觉得自己很委屈,小声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你不理我啊。”

郑纾往县城入口方向开了十几分钟的车,就到佛学院山脚下的公共停车场。他从后备箱里拿了件加绒冲锋衣给李不言穿上,李不言冲着他哈了一口气,白色蒸腾的热气漂浮在空中。

“像冬天哦。”李不言感叹。

两个人排了半个小时队,坐上上山的大巴车。李不言坐在窗边,他的表情有些烦躁。郑纾问他怎么了。

李不言怕被人听到,捂着嘴巴凑到郑纾耳边小声说:“好烦哦,这么多人。”

郑纾觉得他很难得伺候,人少了害怕,人多了觉得烦。看着他皱着眉毛委屈的样子,又不忍心说他,只好说:“几分钟就到了。”

大巴车停在山中央的停车场,剩下的路需要游客自己爬楼梯爬上去。

李不言走几步楼梯,就喘两下,他想跟郑纾说我们在中间看看也可以。却看见两个小孩子,跑着经过他,超过他跑到了上一层楼梯。

“唉。”他鼓励自己,“你可以的。”

郑纾听他自言自语,拉住他的手,借力让他往上走。

李不言觉得自己在郑纾眼中的形象不够高大,于是向他申明:“平常我跑很久的。”

“知道知道。”郑纾说,“高原上氧气稀薄,你昨晚睡觉后脑勺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郑纾和李不言在小小的红房子中间穿梭了很久,李不言问郑纾:他们为什么脱鞋进去呀,郑纾说这是他们讲经的学堂;李不言又问他怎么还不下雪呀,郑纾说现在快夏天了;李不言问转经筒干嘛呀?郑纾说可以求保佑。

李不言说:“我不转。”

“有人在保佑我的。”他眼神笃定,郑纾捏捏他的脸,哄着他说:“是啊,乖小孩都有人保佑。”

两个人下山后,遇见拦路想搭车的僧人。郑纾知道李不言怕生,只好拒绝。

僧人问郑纾:“你们去县上吗?”

李不言帮郑纾作答:“去天葬台哦。”

即使没有得到帮助,僧人依旧笑着对李不言说:“那得快点去了,不然等会堵车了。”

僧人走之后,郑纾把车窗关上,笑着对李不言说:“怎么还学会骗人了。”

李不言的地图上并没有这一项,他怕血,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去天葬台。

“你想去啊。”李不言说,觉得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的主顾,“我背对着,不看就行了。”

但是最后两人还是没有看成天葬,郑纾把车停在天葬台下面。天葬台还在施工,里面都是泥泞的土路,偶有几辆大货车出入,扬起灰尘。

郑纾和李不言等了好久,秃鹫也在天空中盘旋了好久。上百个游客坐在山上参差的石椅上,还有藏族小孩来高价卖口罩。已经下午一点半,山下还有陆续上来的游客,上来前趴在铁门外向里面张望。

李不言带着郑纾给他准备的帽子,太阳出得很大,他帽檐下的皮肤冒着密密的汗水。

郑纾问:“还等吗?”

李不言觉得自己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已经仁至义尽,于是对郑纾说:“不。”

两个人在不断上山的游客缝隙中,牵手下手。

天葬台外已经停满了车辆,两个人在出口又堵了半个小时。

李不言郁闷道:“出去好难哦。”

他又转头看向郑纾那边的窗外,有接连不断的人群,越过青翠的山野,没入低矮的树林中。

“怎么还有人上去。”他有些不解,“还徒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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