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如既往地小心爬上另侧,处处留心,步步谨慎,魏赦却眼也不抬地道:“吃太少了。我胃口没那么小。”
竺兰不明白魏赦的意思,低低地道:“可是……我胃口就这么小的。”
书册之后,依稀可见魏赦微微蹙了漆眉。
竺兰不敢多话,于是捧起了小碗,小声细口地用起了米粥。
她的胃口是真的很小,一碗粥下去,便感到很撑了。从前也不至于如此,最艰难的时候,要照顾生病的母亲和嗷嗷待哺的阿宣,她几乎几日不曾用米饭,热米汤泡着馒头屑便足够了,也许是饿出毛病,至此以后愈发吃不得太多,稍微吃多了便胃胀。
胭脂釉色的小碗见了底,魏赦也翻过了一页纸,书页摩挲起来,瑟瑟地动。
一室光影如织,北风吹得寝屋内幽幽凉凉的,若赤足踏地,恐怕寒凉入骨。这罗汉床背后,则是折式的花梨胎骨雕填戗金屏风,屏如开扇,比罗汉床更为宽轩。
漆屏两侧另设赤金吊钩,缀有孔雀翎毛,随风而摇,那浅绿深蓝的暗光犹如淡墨润在魏赦俊美无俦的面容之上。
魏赦忽道:“我在魏家的处境,想必你今日也看明白了。不必我多说。”
他眼也不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方放下箸子的竺兰顿时无所适从,但只好应他的话答道:“我明白。今日,还要多谢公子,免了奴婢的一场责难。”
魏赦又道:“那于你是无妄之灾,如果不是我,她们不会寻你麻烦,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你的儿子上书塾的事情我记下了,江宁白鹭书院,三日之内办妥。”
竺兰大吃一惊,白鹭书院确是江宁风评极好、口碑极佳且出过无数殿试三甲的名院,竺兰虽然想让儿子上极好的书塾,对白鹭书院却连奢望都不敢有。何况如今春学的时期已过,再想入学,唯有走门路,这在竺兰这儿无异于登天之事,而于魏公子,竟是如此轻而易举,三日,三日便能解决了?
若不是还记着这魏公子的可恨之处,她简直就要感激涕零。
魏赦的视线从书册之上移开,淡淡地看向竺兰:“事情办妥了再谢。”
竺兰脸颊微红,慢慢垂首,伸足点地走下罗汉床去,对魏赦福了福身子,弯腰收拾碗筷。
他不肯用早膳,所有动过的吃食,都是竺兰一人的功劳,但看着,确实还有点不好意思。
竺兰收拾了碗具去了,午时,白神医照老太君的吩咐来为魏赦问诊。
探脉用了多时,又询问了一番,魏赦仍蹲坐罗汉床上,曲一膝略微支撑,右手捧卷,神色漫不经意,白神医切脉,无意之中看到公子手中之书,也是默默流了把汗。
未几,他探脉毕,道:“公子还是过热,每日注意屋内通风,只是熏炉,大可不必再用,饮食也需注意,老太君吩咐,即日起大公子小厨屋的所有的食材,都由慈安堂那里出。”
魏赦睨了一眼白神医,突然抽回了手腕,白神医瞧着,魏公子朝自己笑着露出了一口上下雪白的牙,“老倌儿,问你个事儿。”
白神医大惑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公子请问。”
魏赦笑了一下,一食指点案道:“祖母支你多少金?”
白神医想老太太一向是最紧着过日子的人,分给他们这些人的又能有多少?公子这是明知故问。老太君能支他多少金?他没见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