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端上来四人的酒，看着红茶色泽，颜色漂亮的酒，四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敢提出喝，就坐在那里说一些漫无边际的闲话。

周鱼抬手揉了下眼睛，把眼角扎眼睛的睫毛膏揉出来一点，慢慢眨着眼睛道：“听说二班的班花谈恋爱，都被老师喊家长了。”

赵鹏诧异道：“真的假的？一摸这节骨眼上，肯定回家被收拾惨了。”

他一脸同情。

周鱼：“谁知道真假，我也是听人说得，但应该确有其事，我前两天确实见着她跟一男生走得近，听说对方还是社会上的人。”

赵鹏咂舌：“这么胆大！”

周鱼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刚抬眼就看见傅晓把手边的酒喝了个干净。

周鱼：“！！！”

她忙站起来一把按住对方的手，着急忙慌问道：“你怎么真喝啊？有没有什么感觉，喝醉了没？”

傅晓看了看空杯子，对上周鱼担忧的眼神，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表情柔和，杏眼汇聚着水润的光芒，“都点了怎么能不喝？没什么感觉，就甜滋滋的，像冰红茶，还挺好喝的。”

甜酒啊，那应该是没什么度数的，周鱼心想，刚要嘱咐傅晓别喝太多，就见对方手臂一伸拿过她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干完，放下杯子，手背顺势抹了下嘴角的水渍。

“你还小不能喝，我替你喝。”

周鱼：“……”

似乎是喝上瘾了，傅晓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赵鹏眼前的杯子，抬眸询问道：“我可以喝吗？”

赵鹏有点犹豫，他也想喝酒，可是他不知道回去能不能躲过他妈的万能鼻子，万一被闻出来，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只是他犹豫的时间有点长，等他做好决定的时候，面前的酒杯已经没有了。

而傅晓面前正摆着三个空杯子。

她的手正蠢蠢欲动伸向第四杯酒，那杯酒的主人段驰刚刚上完厕所回来，一见傅晓觊觎自己的酒就大方推了过去：“喝吧，我不喜欢喝酒。”

众人：“……”

他们眼睁睁看着傅晓喝了四杯鸡尾酒，面前摆了一排空杯子。

赵鹏有点着急道：“你怎么都喝了啊，会喝醉的。”

傅晓：“没醉，就是有点饱。”

说着，她打了个酒嗝，然后较有兴致跟上他们之前的话题问道：“那谁真被叫家长了啊？”

周鱼犹豫着点头：“我听人说被她妈妈训斥得有点惨，可能还上手打了。”

傅晓眨了下眼睛，呢喃道：“真好。”

周鱼一时间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再追问的时候傅晓只摇了摇头，眼睫低垂，神情黯然。

赵鹏道：“你真的没喝醉吗？”

傅晓摇头：“没有，无比清醒。”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明，既不大舌头也没说胡话，表情也没有呆呆的，看着非常正常。

没喝过鸡尾酒的三人顿时放心了。

段驰：“时间不早了，我妈刚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敢接，我们回家吧。”

周鱼：“我妈也发微信问了，她还说要来接我……我吓得赶紧拒绝了。”

还想再待一会的赵鹏只好道：“好吧，那就回。傅晓你呢？”

傅晓摇了下头：“不想回去，我家里的麻将时间还没结束，回去也吵得睡不着，我再坐会儿。”

一听她提起家里，几人都有点沉默。

赵鹏环视了下酒吧，不知道是否因为不是周末的缘故，酒吧里这会没什么客人，只有不远处有一桌人在喝酒，舞台中央年轻的女人压着嗓音低声在唱歌。

看起来不是很危险的环境。

赵鹏：“还是我们一起回吧，你喝了酒留在这里我们也不放心。”

傅晓站起来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在这坐一会，我送你们出去打车。”

傅晓执意送三人出去，三个人家里都催着回家，可傅晓硬是死活都不愿意回去，他们没法子，只好坐上出租车担忧地看着傅晓招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周鱼：“她真没醉吧？”

赵鹏：“看着挺正常，等我们回家了再打电话催她。”

周鱼只能点头，她看出来了……傅晓在借酒浇愁，但作为好友，她却没办法阻拦，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如果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傅晓，她的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她只怕还没傅晓那么坚强，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周鱼叹了口气，握紧手机。

*

出租车远去，傅晓晃了晃脑袋，几秒钟后她又晃了下脑袋。

这次晃得有点厉害，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过了会，傅晓再次走进酒吧，她出来的时候手机、包全忘在里面了。

酒吧的光线一如既往的暧昧昏暗，她左右看了看，晃晃悠悠脚步虚浮的往前走去，连上两个台阶，终于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傅晓定了定神，疑惑出声：“闻清钰，你为什么在我的座位上？”

闻清钰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过道里站着一个少女，宽松的白T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露出的脖颈纤细，锁骨带着柔软的弧度。

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瓷白，精致小巧的五官看起来就像个瓷娃娃一样，越发显得眼睑下没睡好的黑青色碍眼。

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满是疑惑，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答，又再次出声问道：“闻清钰，你怎么在我的座位上？”

这次，她没等男人回答，径直从过道走到沙发旁边，一屁股坐在闻清钰旁边。

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过了会，她移开眼睛四处看了看，没在沙发上找到自己和手机和包。

她又转过来看着闻清钰，男人的身影隐没在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俊美的脸像是夜空里的萤火虫似的，亮得出奇。

傅晓望着他，慢吞吞地开口：“你把我包和手机藏哪了？”

闻清钰再次仔细观察眼前的少女，眼睛大而有神，眸子水汪汪的，像圈泛着涟漪的湖水，表情正常，唯独语速有点慢。

那她，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闻清钰拿不准，只是道：“这不是你的座位，我也没见你的包和手机。”

傅晓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她轻轻“哦”了一声，慢慢抬起手，抓住闻清钰的胳膊，撕扯他。

看模样，是想让闻清钰起来。

闻清钰：“……”

他坐着没动，任由女孩手带着软绵绵的力道拉扯他，嘴角微扯，似乎是觉得荒唐。他耐着性子冷声道：“这里没有你的包，你的座位也不在这。”

傅晓没说话，手上动作也没停。

两人正拉扯着，结伴去上厕所的叶新和孔西回来了，一看这情形，孔西惊讶问道：“这是干嘛呢？”

他认出眼前的小孩就是那边穿着隆重服装过来喝酒的四人组之一。说着，他侧头看了下，四人组已经走了，就剩眼前这一个，桌面上的杯子都被没事干的服务生收了。

昏黄的灯光下，叶新也觉得眼前这人有点熟悉，想半天他道：“你不是……那谁？”说罢他才想起，闻清钰那天送人来医院的时候，是他做主做的检查，根本没登记小孩姓名。

傅晓没理新来的两人。

她一只手攥着闻清钰的衣服，一只手推他的腰，就是要把人从沙发上推起来，结果人没推起来，衣服倒是被她撩起一大截，露出男人紧实的腰线。

傅晓目光落在那块白皙的肌肤上，目光有了点焦距，眸子有片刻的怔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孔西好奇地望着这两人，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小孩熟悉，这身形、这发型，都好像在哪里见过。

叶新认出了人，想起孔西吐槽闻清钰的话，也起了点试探的心思，他好奇地开口问道：“小孩，你抓着他衣服干嘛？”

傅晓这次有了点反应，她慢吞吞地回头，目光直勾勾的，说话的嗓音带着点软糯的哑。

她说：“我、想看他屁股。”

闻清钰：“……”

叶新：“！！！”

孔西也是一脸震惊，刺激太大，他终于把人跟那天闻清钰怀里的女孩对上了。

傅晓看着两个表情奇怪的男人，又接着道：“你们能帮我吗？”

两人：“……”

帮你干嘛？看闻清钰屁股？

两人慌忙摆手，异口同声道：“不帮。”

傅晓失望的垂下眼帘，继续使劲去推男人。

她怀疑自己的包和手机被男人藏在屁股下面了。

被醉鬼的无逻辑行为搞懵，又被两个发小蠢样辣眼睛的闻清钰总算回过神，他一把握住傅晓上下乱推的手，冷声道：“好了，别闹。”

傅晓眨眨眼，茫然地眨了下眼睛，乖乖停下手上的动作不动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闻清钰。

闻清钰转头望着孔西：“去找她的手机和包。”

孔西应了声，唤了个服务生过来，对方很快就把傅晓的包和手机拿来。

傅晓看见自己的东西，也没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反而真诚地向闻清钰道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闻清钰松开钳制傅晓的手，“拿到了东西就回家。”

家？傅晓想了想，垂下眼帘，嘴角下压，咬了下唇呢喃道：“我没有家，回不去。”

没有爱她的人，那算是什么家呢？

傅晓说话的声音软软的，表情也很平静。

闻清钰微微侧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再看到那一束绝望之下燃烧起来的渴求的光芒。

他的眸子闪了下，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失落，又像是怅然。

闻清钰站起来，将傅晓也一把拉起来，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傅晓不想动，但抬眼看了看男人平静的脸，慢吞吞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机，跟着他一起出了酒吧。

被闻清钰扔下的两个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