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本以为那白骨精使唤他下山采买，是趁着师父在他家洞府养伤，要占他的便宜，万万没想到，那厮不肯下山采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怪不得这白骨精脾气如此阴晴不定，他只在五指山下被压了五百年，便差点憋疯，以白骨精的年岁，说不定已经被关在这白虎岭上千年了……不疯才怪！

作为一名已经刑满释放的劳改犯，孙悟空对于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白骨精，有同情，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

“你可知是何方神圣如此歹毒？竟要囚禁你家郎君千年之久？”

五百年他都受不了，更何况再加一倍？

这个问题白栩可回答不了。

白骨精成精那会儿，他连颗蛋都不是呢，说不定他爹娘的爹娘的爹娘……都还不存在呢。

“定然是得罪了哪个小心眼的神仙！”孙悟空对此却是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有感而发。毕竟，当年他也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如来佛祖，才被压在五指山下悔过五百年的。

“这般大手笔，或许，也只有天上的仙君才有了。”白栩叹息道，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孙悟空，“大圣回头可别说漏了嘴，我家郎君要面子，最恨旁人同情他。”

“知道了！”孙悟空摆了摆手，愈发觉得他跟白骨精说不定五百年前真的是一家人，想当年他被压在五指山下，再难再苦，也没舍下脸皮，叫人去花果山给他那群猴子猴孙报个信啥的……他丢不起这个人！

白闻秋正在屋子里裁剪新衣。

孙悟空带回来那些布料里，果不其然没有细棉布，想想也是，此时应该正是大唐贞观年间，棉花还没有在中原大规模种植呢，好在有几匹细白绸子还算轻软，白闻秋准备拿来做几件换洗内衣，袜子也要做几双替换的。

他实在受够了这山里的妖怪不穿内衣的坏习惯。

男人也不能活得这么糙啊？

好在香婆婆和阿季都会做衣裳，三人合力，半个上午便做出来好几套内衣，白闻秋也不吝啬，让阿季开了库房，给她和香婆每人挑了几块布料做衣裳。

主仆三人正在挑合适的布料，白栩带着孙悟空回来了。

“大圣勿怪，方才是我一时情急，收不住我这暴脾气。”见了面，白闻秋立刻拱手道歉，对孙悟空这样的人，你绝不能让他去“感受”到你的歉意，这家伙绝对是西游记这本书里的钢铁直男，只问对错。

果然，白闻秋抢先一步道歉，孙悟空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原本就是白闻秋给的银子托他去买东西，结果他问都没问那店家，便找了粗糙的麻袋将那些珍贵的绫罗绸缎塞了进去，损毁无数，也难怪白闻秋冲他发火了。

更何况，方才孙悟空也是才从白栩口中知道，白闻秋因为出不了这白虎岭，已经许多年不曾换过衣裳了……这也太可怜了吧？

两个曾经坐过牢（其中一个还在服刑期）的狱友一笑泯恩仇、竟然惺惺相惜起来。

香婆婆和阿季见贵客去而复返，一个忙去厨下张罗饭食，一个取了滚水来，白皙秀眉的玉指拈了些许晒干的野菊忍冬之类的花草，现泡了一壶热茶过来。

这一幕，在寻常人看来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然而，在孙悟空看来，却只是一副惨白的骷髅架子咯吱作响地捧着一盏茶递到他面前。

幸亏这个叫阿季的女鬼乃是白闻秋的手下，但凡换个场景，孙悟空早就把金箍棒甩出来了。

“婆婆，我刚打了两只新鲜的野鸡，正好家中来了贵客，便一起烧了吧，老一些的炖个鸡汤，给那位唐长老补补身子。”白栩央孙悟空替他将东西倒出来。

“哼！俺老孙倒成了你们这白骨洞搬运的脚夫了。”孙悟空嘴上不饶人，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带停顿的，将白栩托他带回来的东西倒了出来，还对白闻秋指了指那两盘石磨，“山下那废墟也不知道荒了多少年，根本找不到甚么石磨，这还是俺老孙亲手做的。”

语气未免洋洋得意起来。

想当年，他也是花果山出了名心灵手巧的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