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雌虎已然化为原形，趴在一张由好几张不同颜色的兽皮拼成一块的褥子上，曾经有神的眼睛微微眯着，呼吸微弱，似乎随时都会断气的样子。

“老祖宗，大王来了。”虎妖轻轻推了推雌虎，在她耳边提醒道。

雌虎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四处转了转，终于将视线对焦在了白闻秋身上，毛绒绒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眷恋不舍的笑容：“大王，您还记得小妖吗？六百年前，你于白骨洞前沐月华修炼，小妖当时便躲在树丛后悄悄看了好几日。”

“怎么不记得？有一回你不知吃错了甚么东西，一直放屁，熏得我差点坐不住。”白闻秋从白骨精的记忆里“看”到了这一幕，眼眶也忍不住有些湿润。

他想，当年的白骨精，或许，心里也是有一方柔软的地方的，只是，漫长而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囚禁，逼疯了那颗曾经柔软的心。他也曾沐日月精华苦心修炼，几百年、上千年，到头来却还是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笑话罢了。

而现在，当年那些曾经被他的温柔所保护的妖魔们，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妖魔和人不一样，人死了，还能变成鬼。可妖魔一旦死了，那就是真的“消散于天地之间”了……所以，才有了这场死亡与新生的传闻。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被囚禁在白虎岭的这帮妖兽们发现：同族的前辈们在身死道消之前，如果他们愿意，可以将体内的妖丹转化为力量，赐予同族尚未化形的晚辈们，这样，同族的晚辈便能越过辛苦修炼数百年这一关，直接化形为人。

失去妖丹的前辈，会很快死去。不过，这没关系，因为，反正迟早都是要死，到了这个年岁，再熬下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所以，绝大多数妖族的前辈们，都会在临死之前，举办这样一场庄严而又沉重的宴会。

在这场宴会上，他，或者她，会将妖丹最后的力量，赐予最喜欢的一个或者若干个晚辈。

钱财对于白虎岭这些出不去的妖魔来说，毫无用处，所以，这妖丹，便是他们留给后代最珍贵的遗产了。

这是一场送别的宴会；同样的，也是一场迎接新生的宴会。

虎妖几个月前就把那两只小虎妞接回族里，就是为了这一天而准备的，现在，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而即将献祭的人，也准备好了。

“你放心，我既养了他们，便会将他们当做自家子侄。今日我的养子五郎也来了，等你那两个小崽子化形为人，今后便和五郎一处念书修炼，如今咱们白虎岭也有先生了，再不像从前那般艰难了。”

“你还记得你偷偷学我写的那些字儿么？我都看过了，一个个缺胳膊少腿的，你偷着学，我也不敢纠正你。”白闻秋笑了笑，眼中却不由得闪过一丝伤感。为那个曾经心存善良的白骨精。

“今后、今后便不会了，大王开的那个扫盲班，我听到了，我家这个小崽子已经认得一百多个字儿啦，听说开春师傅便会教他们作诗呢。哈哈~没先到俺们虎族竟还能出个会写诗的后辈！”母虎微微撑起身子，苍老的手抓住了白闻秋的小臂，借着这股力道，她突然直起身凑到白闻秋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轻柔而又坚定地恳求道——

“大王，等我死了，将我抛到断崖下面去吧！我要葬在那里！我、我要替大王好好看看，那困住咱们上千年的封印，到底、到底在不在那断崖下面……”

“老祖宗！！”虎族其他族人默默流着眼泪跪了下来。

虎族的族人死后，都会葬入山林，他们相信，只要将死后的躯体沉入大地，便会被这片土壤吸收，成为整片山林的一部分，最后，在某个时间，重新被山林孕育出来，成为一个崭新的生命。

他们心里清楚，老祖宗放弃归身山林，不仅仅是为了在白骨精大王面前替他们攒一份恩情，更是为了拼那一线机缘，去寻找他们被封印被禁锢的真相！

没有人站起来阻拦她。因为，如果是他们自己的话，既然注定要死，那便索性死得更有价值一些！这是他们虎族的血性！

“好，我答应你。”半晌，看着母虎的眼睛，白闻秋郑重许诺，“若是有一天，白虎岭封印破解，我必然会带着你的族人，走出这座大山，替你去看看那凡间的盛世繁华！”

“好！好！来吧，把我的妖丹给那两个孩儿！把我的躯体投入断崖深处！老娘在这白虎岭强横了六百年，绝不能白白死了！”

说罢，出手如电，尖锐的爪子轻轻在肚皮上一划，下一秒，一颗金光璀璨的妖丹便被剖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自然真的很神奇，本章脑洞参考央视人与自然，勿喷。真的是从小看到大系列，被成功洗脑了~看过的小可爱请举手。（暴露年龄的时候到了！）感谢在2020-05-0612:33:32~2020-05-0620: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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