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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六郎是大骗子!

六郎不让苏枣去找他。

可苏枣已经习惯去村头西边,哪怕没有好吃的,她也想去。

可哪怕她去了,院子里也没有六郎。

六郎好久不弹琴了。

哪怕想跟上次一样,在黄昏去碰碰运气,六郎也不在。

忙碌的春耕,苏枣忙的团团转。

今年的收成眼见要不好,村里的人个个愁眉苦脸。

听说不远的地方,还有蝗灾,谈论起来,见识过蝗灾的老人无不害怕,一传二,二传三,传的人心惶惶。

偏偏这几日又传来消息。

东陵这一带田赋要增加。

一直以来都是春秋两税,夏收钱、秋纳粮。

若遇到灾害,原有灾歉减免的规定,今年却没有,往年都有,怎么今年没了?哦。今年皇帝驾崩了。

而新帝,还迟迟没有定下。

苏枣在村头瞧进村子里忙活的官兵,那一模一样的装束,瞧着很有气势。

村头被官兵立了个木牌子,上头白纸黑字写了东西,周围的人不认识,去请里长,苏枣虽然都认得,可她瞧了瞧周围和她同龄的迷茫小伙伴,没作声。

上头文绉绉写了很多话,盖了红红的印。

确实是要增税。

也许“皇帝驾崩”不会让农人在乎,但之后一系列的变故,也渐渐从那位离世的皇帝后,向着全国蔓延。

就连苏枣所在的偏僻村落,都开始有了议论。

“听说……”村人们害怕了,不敢直呼,手指着天,“那位天老爷,膝下并无子嗣。这可怎么是好?”

“外头乱了!”

”乱了……“

村里说杂书的老人姓齐,村里都称他”老齐头“,不知何时,跟着出村的人去了趟外头,去时还一脸乐呵,回来便喝酒,喝完酒气势汹汹在树下颠三倒四的呵斥:“说什么拥兵入卫护主明志!吓的文武百官,人人下避!为官时气勃勃,护主时退怯怯……”

每每老齐头的儿子匆匆赶来拉他,老人便挥袖气恼不已。

“不让俺说,俺偏要说!”

说到动情处,老齐头便哭嚎于地,抖着脸上的皮,瞪着眼睛骂“奸臣当道!”,骂的声音有些大,那在村中歇息的官兵还未走,碰巧有次听见,听了便呼呼喝喝的拿人,老齐头的儿子又是下跪又是哭,还是只能看着老人被官兵押走。

苏枣帮娘做事,一直忙到晚上才从来串门找她的金花嘴里知道这件事,当时就愣住,问道:”为何要押走老齐头?“

“他乱说话。”金花抢了她弟弟的拨浪鼓玩,有些烦恼道,”可惜以后不能听老齐头讲故事了。听说官老爷们要把他抓去关牢里,省得他在外头乱说!“

”老齐头会说话,但从不乱说话。”苏枣认真道。

村子里的大人都会骗小孩,但老齐头从来不这样,老齐头的故事也比别人讲的好,听说年轻的时候,还有茶楼请他过去讲故事呢,要不是得罪了镇上的说书人,不会被赶回村里来。

金花没接话。

她不喜欢枣儿这样认真的语调,又不是枣儿的爹娘被抓去牢里了,这么认真的反驳,好像枣儿在期待她回答什么一样。

金花觉得很不自在。

她只能“哦”一声,表示知道了。

可齐老头是不是真的乱说话,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枣儿以前不这样的。

“枣儿,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知道豆子去镇上买了什么回来么!是云片糕!他给我带了两块,我分一块给你!”金花乐滋滋的将怀里焐热的糕点递给苏枣,“银花我都没给,就给你留着了,我对你好吧,嘻嘻。”

苏枣没接糕点,只是自言自语的问:“他们押走齐老头,里长都不能这样……齐老头也算村里有名望的老人了,为什么?”

金花伸出手,在苏枣眼前晃了晃。

见苏枣没反应,金花撇嘴将手里的云片糕揣回怀里。

枣儿总是很多疑问,想入神了就会这样,说起来老齐头也见过枣儿这样,还是枣儿追问老齐头,为什么总是“英雄救美”就没有“美人就英雄”故事时,枣儿那天也是这样,老齐头见了怎么说来着……

“啊!”金花一拍膝盖,“痴了!”

“枣儿,你又发痴。”

金花这一拍,将苏枣惊醒,苏枣用力握住金花的肩膀,眼睛里有一种执着的光芒,“金花,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为什么,老齐头做错了什么?不是犯错了的人才要被关进牢里,他犯了什么错?”

金花被吓到了,结巴道:“因为他乱说话?”

“可是齐老头从来不乱说话!”苏枣大声强调了一遍。

“我不知,枣儿我不知……”金花哭了,“枣儿你抓痛我了。”

“对不起金花,可是我太想知道了,你告诉我吧!你告诉吧!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脑子,总是停不下来,要去想这些!”苏枣抓的更紧了,像抓着溺水时候的一根稻草。

紧紧攥着,明知道稻草无用。

金花看着苏枣的眼睛,这一瞬间,她体会到了枣儿的痛苦,这种强烈的困惑冲淡了她肩膀上的疼痛,甚至让金花也认真的想了想。

她好想回答枣儿,告诉枣儿一个答案。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

金花迷迷糊糊想到爹曾经在家里说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懂了,便告诉枣儿道:“民不与官斗,枣儿,我们只是庄稼户的子女,官老爷们要抓老齐头,有什么办法呢,咱们除了田,什么都没有。”

“就算是田,也要靠老天吃饭呢,都是天注定的事情……”

苏枣松开了手。

她想反驳金花的话,就像几年前,她下意识想反驳元夫子的话一样,可是她依旧不知道怎么反驳。

如果六郎在就好了。

六郎总是能从不同的……不同的,什么呢?

苏枣想。

她的目光总是在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上,可在六郎眼中,总比她看的更远。

六郎一看就不是农家的孩子。

出身不同,似乎就注定了眼界的不同,六郎甚至能有那么大的舆图,那张图,如果不是六郎给她看,也许她永远不会有机会看到。

好想去外头,看一看啊。

是不是走出村子,就会知道答案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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