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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0

程怀憬被迫与秦肃拜了天地,一肚皮恼火。他眼下却又醒了,清醒的,就像脑子里头那个梦散了后,又被人迎头泼了盆雪水。

“不明不白的,谁同你拜天地!”程怀憬挣扎着就要跑,手脚被制,周身大穴被点,但是他脸上却现出浓重不甘。

他的不甘,刺激了秦肃。

秦肃恨恨地咬牙望着他。“你我二人父母高堂都不在此处,待来日孤去了河间程家,再补这第二拜!”

说完,也不管程怀憬高不高兴了,直接扛了人夹在腋下,半拖半抱,扭头噔噔噔就往帐篷里头钻。

“咱们这就洞房!”

“洞个屁的房!”

这厮居然与前世一般德行!程怀憬来了脾气,白着脸,破口大骂。

“不是屁,屁不得成。”秦肃凑到他耳边,咻咻地低声笑道:“先生还少说了一个字!”

“你……!”程怀憬瞪着一双又明亮又清澈的桃花眼,简直被这粗话给惊了。

“先生那处,就是孤的房。”秦肃又得意洋洋地补了句,然后哼着祁山北边儿的胡人歌调,边哼边笑道:“孤子孙的寝房!”

“秦、肃!我.操.你大爷!”

程怀憬怒吼着被扔入了里帐深处的柔软大床。

**

帐内铺满了雪色山茶花。花瓣夭而灼,繁花香味从帐底一缕复一缕地,被秦肃哺入他口唇深处。

程怀憬被剥的干净,大力抛掷在帐子内。与前世两人刚欢好时极似,却又有些许不同。这里是野外青帐,荒野外没有设红罗帐,帐子前,亦没有那对晃晃悠悠的黄金钩。

秦肃气势凶猛地俯身压下来,亦不再存片刻温柔。

昔日在淮地时,燕王秦肃那样小心翼翼地凑近他,伺候他,吻尽他眼角的一颗泪花。可是今夜的秦肃发了狂,浓眉压眼,眼底现出赤红色。

“你是我的!孤不许你娶妻!”

秦肃一遍遍发了疯地冲刺,然后翻来覆去地将他折叠成各种不可思议的模样。山茶脂膏香味在帐内幽幽地弥漫,掺杂了鲜血的腥味。

他该觉得疼。

可是程怀憬艰难地抬起手,春葱般指尖抚摩秦肃狂躁的眉眼,怔怔地,从嗓子里轻笑出声。这人,不,这厮就是个傻子呵!天下都道他死了,都道江南完了,可这位江南的主子、这个已被宫中扶棺下葬的人,正在恶狠狠地与他洞房。

“……王爷!你……轻些,夜、夜还长着呢。”

秦肃置若罔闻。发了狂的秦肃满心满眼都是猩红色,在帐子里、在前世败走的乱军中,血光冲天而起,溅了他一身。

“卿卿,孤的卿卿!”

秦肃不停歇地索取他一次又一次。从嘶吼到咆哮,从咆哮到悲鸣,秦肃披头散发地抱住程怀憬,恨不能将他揉入骨血深处,与他打碎了筋骨和成泥,重新塑成同一个人。

程怀憬在陷入彻底昏迷前,朦胧中又看见了前世光景。不过这次,他是笑着的。笑着与那人携手步入红罗帐底,笑着看那人三脚两步攀上琼树高枝,为他摇落一地琼花。

花瓣纷纷扬扬,落雪般披洒在他身上肩头,连雾沉沉的鸦发也染了白。

“王爷,我想与你白头。”

程怀憬无声地张开殷红薄唇,唇瓣间话语四散逃逸,却没能落入那个在他身上癫狂的人耳朵内。

**

“……卿卿?先生?”

秦肃见这人忽然不动了,终于渐渐歇了怒气,将大手探到少年鼻下,皱了皱眉。“真是朵娇花!”

秦肃还没能彻底尽兴。他惯来异于常人,只可惜少年的身子特别娇,只能忍。

秦肃叹了口气,不死心地努力了片刻,总嫌不得劲。他复又轻巧地跨下来,抬臂将人温柔地搂抱在怀内,亲了又亲。

抬手,还不忘给人哺肉糜。前世程怀憬也常体力不支,但那会儿在燕王府,他有的是老四样,逐样地喂,这里一切从简,只得了袋肉糜。

秦肃咬牙拧开皮袋,又咕嘟嘟给程怀憬灌了口烈酒。大手顺势摩挲,替少年活血通络。虽然少年总是这样倔,对他不冷不热地隔一层,摸不准心思,但是秦肃气完了,又把人惩罚过了,到底还是只剩了心疼。

也只能心疼。

独自对着昏迷中的少年,秦肃喃喃道:“卿卿,这是你我合卺酒。孤如今亡命天涯,诸事简陋,望你……莫要怪我。”

前世少年隐瞒身份在他府内居住十年,两人来不及交心,就只剩下欢愉。长安的杀机藏在每一个日夜晨昏,他和他都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尽头,到底有没有尽头。他拿少年当家室,少年却总觉得,他约莫只是为了贪欢。

秦肃叹了口气,含着口中尚未吞尽的酒,一点点沿着少年雪白脂皮亲下去。从眼角到眉梢,从脖颈到脚踝,虔诚匍匐。

抬起头,有那么一瞬,秦肃琥珀色的眼底尽是温柔意。

“卿卿,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

第二日。

“嘁!谁要同你死别生离!”

程怀憬醒来后,又叫他折腾了一夜,昏昏沉沉,到最后也不晓得到底醒了还是昏着。眼泪都流了许多,嗓子也喊哑了,眼下浑身疼得跟散架似的。他脾气来了,见这厮就不再有昨日的离愁别绪,只剩下负气。

这厮最好能离他远些!不然他就这具身子骨,迟早要死在床榻。

程怀憬从床脚捡了件不知谁的外袍,随意束了衣带,又将散落鸦发一并在脑后扎了个长尾。左手扶了扶后腰,咬牙忍着酸疼,想努力挪下地。

秦肃刚要来扶,大手却啪嗒挨了一巴掌。

“不许碰我!”程怀憬气哼哼地道:“也不许跟着!”

秦肃摸了摸鼻尖,眼巴巴地坐在帐前,望着他艰难地一步步挪动,刚走了两步,滴答,滴答,地面多了汪可疑湿迹。

再细看,那白色膏糊物淋漓地流了一路。

秦肃忍不住顺着那湿迹往上看,唇角不自觉地高翘,就差在额头上写着“是孤的子孙”。

程怀憬面色涨得通红,入鬓长眉高吊,横眉竖眼地回身骂道:“仔细你的眼珠子!再看、再看我就……”

秦肃吃足了,乐得装傻。直挺挺往后一栽,轰隆倒入软床深深处,信手牵过枕边被揉得稀巴烂的那件白色绢纱婚衣,凑到鼻子下,故意大力狂嗅。

嘴里还啧啧连声。“香!真香!”

这次,程怀憬眼底胀得都发红了。桃花眼下泪痣跳了又跳,简直像粒活生生的相思子。

秦肃偷眼觑他,忍不住目光落在那粒“相思子”,随后目光就跟长了脚似的,再挪不开。这人前世就欠着他,今生依然不欢喜他。

秦肃觉得巴巴地委屈。大手不自觉松开,想了想,又把那件白绢婚衣覆在脸上。眼不见,心不烦。只要这人是他的了,就成。

“无赖!泼皮!吃不饱的夯货!”

程怀憬不晓得秦肃也有这样细腻心思,他还在气刚才这厮的无赖样,一叠连声恨恨地骂了个够,随后扭身,再次一瘸一拐地往外挪。

他打算洗个身子。

出了帐篷,外头却是成百上千的兵勇,都站在野地里。见到他探头出来,忙收住脸上的邪笑,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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