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
少女破音有些刺耳,沈母皱眉,有些不满她这般大反应:“怎么,难道你觉得你还小?还是打算今后都不成亲?”
沈摇星将手中捏碎的瓷片甩掉,胡乱在身上抹去茶水,呛红的脸还未褪色,见她这般说顺着接下去:“对,我就是还小,我不急这个,我不想成亲。”
连说了好几个不,瞧见沈母脸色愈发黑沉她也毫无畏惧。
“且娘您当时找我回来可是说了,不再逼我成亲之事的!”
沈母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放到一旁茶案上,瞥向她道:“那是我亲自与你说的?我怎不记得了,你可莫要用这些不存在的话搪塞我。”
沈摇星没想到这人竟还耍赖,这明明就是她让黑白双煞传话给她的!现在竟然为了成亲之事连这般脸面都不要了。
沈摇星觉得很憋屈,手紧紧握作拳头,咬咬牙奋力反抗:“您若不承认便叫黑白双煞来,她们可亲口说了是您说的!”
少女气急时双颊会不自觉微微鼓起,这点恐怕她自己都不知晓,沈母手指有节奏的敲着茶案面,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想法还是太嫩了。
“哦?要不要叫她们来对证,看看她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这番话直接把沈摇星堵住了,虽然平日她们三人玩得要好,可黑白双煞两人对沈母那是非常敬畏,沈母在场时她们甚至不敢吭声,若是这会真叫来了她们定然也不敢站沈摇星这边。
看来这赖是要耍到底了。
既然这样,沈摇星也不跟她兜兜转转,往太师椅上一瘫,周身都散发着抗拒:“我不成亲!”
“这由不得你。”沈母额角青筋微凸,对少女这般不正经的模样很是不满。
“我不成亲!”
少女此刻就像个耍脾气的孩童,就是抓着这四个字,整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高椅上,就差滚地抗议了。
沈母面色愈发沉了,这坐没坐姿站没站姿的模样极大挑战了她的耐性,在看到少女单脚踩到椅子时,手猛地往桌上一拍,厉喝:“坐好!”
原本正叨念着“我不成亲”的沈摇星被突然的厉声吓得一颤,差些没抓稳扶手摔下椅,她嘴巴抖啊抖,最后撅了起来,瞄了眼暴怒的人,默默坐正身子。
沈母深吸了口气,试图与她好好说话:“你可知那殷公子是京城多少名门贵女所求而不得之人,家世宏厚,模样生得也好,现下你还与他相识,若能将他娶进门,对我们家族来说便是一大帮助。”
见少女面色没有松懈,沈母又道:“等日后若你能遇到你心爱之人,只要不是身份太过低贱,我都许你纳入府中,可好?”
沈摇星听得眉头紧锁,觉得沈母说这番话挺渣的:“娘,您怎能说这般的话,您是想让我娶他这个人还是说只是想要人家手中的财势?”
“有何不同。”
“啧”沈摇星被这渣话弄得无语,并且觉得很不现实:“娘您就别想了,您也说了,多少名门贵女都求之不得,人又怎么可能瞧得上我,您还是放弃吧。”
那殷公子给她的感觉尤为的熟悉,她很不喜欢那种感觉,别说成亲了,瞧见都想绕路躲远远的。
“这个你同我去了便知晓。”
毕竟是经历过情场的,沈母多少能看出来点,那殷公子连圣上的旨意都敢推拒,却来参加府上这小宴会,还给自己女儿送礼,这其中的意思难保不叫人多想。
“我不去!”沈摇星从椅子上站起身,扬起下巴,说得义正严词:“被拒绝了岂不丢脸,不去!”
沈母皱眉:“多少人被拒了也就那般,再说,你哪还有什么脸可丢的?”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她本身就不要脸面吗,真是亲娘啊!
沈摇星的脸臭极了,却见沈母根本没有理会她,继续给她安排道:“等过两日我们便过去提亲,你到时记得准备准备,绝不能这般吊儿郎当模样,成何体统。”
沈母决定的事向来没人能改变,沈摇星没再说话,默默一人回到了院子。
刚进了卧房她忙关上门,包袱布往床上一甩,胡乱卷了几件衣裳裹起来,打算天一黑就离开。
只可惜姜还是老的辣,知晓她不会这般轻易妥协,在沈摇星回院子的同时,沈母就派了好几个人过去监守,里一层外一层,别说人了,只怕一只苍蝇都难飞出去。
沈摇星试过不同方法,甚至与清淑交换衣裳都毫无用处,那些守卫一个个火眼精金,只是头发短那么半寸她们都能瞧出来。
她绝望了,看来沈母这次是铁了心要她成亲。
沈摇星整个人瘫在贵妃软塌上,双目无神的望着窗外,即便外面有人敲门都没能激起她的反应。
“昭昭?”是宋斯年的声音。
少女闷闷地在软塌上翻了个身,没有应声。
紧接着便是房门推开的声音,宋斯年静静地凝着少女的背影,转身将房门轻轻掩上。
男子一步步走至她身后,缓缓坐到了软塌边,不知在想什么,他久久没出声,盯着少女的目光却愈发迫人。
终还是沈摇星按耐不住,微微扭头瞥向来人:“大哥你有事吗?”
宋斯年在少女看来时垂下了眸,掩去眼中嗜人的爱意,手指抿起她落在软塌上的黑发,声音很轻:“难道没甚事就不能来找昭昭了吗?”
“那倒不是...”沈摇星重新将脸转回去,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头发。
在少女看不到的角度,宋斯年执起一缕黑发,微微倾身,放在鼻尖轻嗅,只是片刻便离开,眸中暗光涌动,声线低迷,似怀念般轻叹。
“小时候昭昭从来不会过问大哥为何会来呢,昭昭怕大哥害怕,怕大哥被府中的下人欺负,总是与大哥寸步不离...”
沈摇星微微侧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小时候的事。
宋斯年眸光柔和的可怕,抬手在少女耳后一指的距离,虚虚轻抚:“昭昭可还记得小时候与大哥许下的承诺?永远不离开大哥,永远护着大哥。”
男子声音轻柔,可沈摇星听得愈发不对劲,她扭头想看过去,却被他手指抵住了脸,脸上的肉被戳得变形:“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提起那么久的事儿...”
那时他们也就才几岁,他不说沈摇星都快忘了。
宋斯年刚进府那会府中的下人不待见他,毕竟不是沈母亲生的,那些人也就做做表面功夫,背地里辱骂都算好的了,还时不时欺负他,关键那会的宋斯年还是个整日闷不吭声的小不点,被人欺负也不晓得告状,若不是沈摇星瞧见,都不知道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便很好,宋斯年那时候可粘人了,恨不得变成一块年糕,她往哪他就往哪,寸步不离。
有段时间沈摇星被粘烦了就忍不住骂他,这人也不说话,就闷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毕竟是个孩子,沈摇星瞧着可怜就心软了,哄了好一会才没再哭。
指下细嫩的皮肤惹得宋斯年一阵心悸,白净的脸上浮起丝丝红晕,他抿了抿唇,视线不自觉落在少女白皙的颈上,只觉周身麻意愈甚。
“娘亲可是要你去提亲?”宋斯年忍下心悸,问出了最在意的事。
沈摇星嘴被挤压的嘟起,闻言,模糊不清道:“你们都知晓了?”
“嗯。”
“也不知娘是怎么想的,她连那人底细都没有摸得一清二楚,就叫我去提亲。”沈摇星往塌里面挪了挪,避开男子的手指。
宋斯年眸色微暗,将手收回,指尖互相交叠摩挲:“难道摸清了底细,昭昭便是愿意与那人成亲?”
“当然不愿!”沈摇星条件反射的回答,如果可以,她宁愿单身一辈子。
一想到明天就要去提什么亲,她整个人都丧了。
宋斯年没再说话,瞳孔闪过诡异暗芒,薄唇渐渐抿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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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沈摇星还没睡醒模糊间瞧见自己床边坐着个人,在瞧清那轮廓时猛然惊醒,吓得瞌睡虫一下便跑个精光。
“醒了?”沈母淡淡道。
“娘嘞您跑我房里头干嘛!”这大早上瞧见这张脸也忒吓人了。
“怎么,我这个做娘的还不能进你的卧房?又不是什么闺阁男子。”
沈母对她的一惊一乍很是不满,站起身将手里的衣裳丢过去,“快些换好衣裳,等会便去殷府。”
被衣裳盖住头的沈摇星僵硬了一瞬,扯下头上的布料,一脸痛苦:“真要去啊!要不等挑个黄道吉日再去罢?”
好歹再拖个几日,或许她就能想办法逃出去。
沈母双手背在身后,冷肃的神情说明了一切。
殷府离沈府有段距离,京城也不小,坐马车都要两刻钟才到。殷府府邸比她们家都气派,一路随着奴仆绕了好段路才到男子所待的地方。
这儿的设计风格十分独特,四周围都设了宽沟,宽沟内水质清澈,布置了矮状的假山瀑布,清澈见底的水中能瞧见好几种颜色的小鱼,中间位置只有一条小拱桥可进。
瀑布洒下的水犹如白雾,男子身着一件浅色衣裳坐于水流中间的露天亭,宽松的衣摆在地上铺开,一头青丝未作丝毫束缚,随意垂落,低垂的眉眼矜贵安静,似在研究面前那张黑夹红如琥珀材质的七弦琴。
哪怕穿着简单也丝毫不减周身贵气,反而在朦胧白雾中宛若置身云端的谪仙。
连沈摇星都不得不承认,这会的殷公子比前两次见到的都顺眼些,应是少了几分傲气与压迫,多了分随意。
家奴走过去离男子一步之遥的地方弯腰说了句什么,原本注意力在琴上的人掀眸,往她们这边看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淡淡扫过,再次落到琴上,薄唇微动。
家奴得令之后,小步离开露天亭往她们这边走来,低垂着脑袋毕恭毕敬:“我家公子请二位过去。”
沈母神态自若,闻言颌首,瞥了眼身后满脸不情愿的女儿,示意她跟上。
沈摇星撇嘴,手上捧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礼品盒,直到沈母走远后她才磨磨蹭蹭跟上去,走过犹如白玉雕出的小拱桥,两人来到了男子面前。
这殷公子好似未察觉两人,头都不曾抬一下。
沈母眉头微蹙,心下有些不愉,好歹她也是朝廷命官,手握权势,还不曾被人这般无视过,这般聪慧多才的男子有些傲气实属正常,只是太过傲气就容易惹人不快了。
想起自己此番来的目的,沈母平复了心情,终是先开了口:“殷公子,本官此番携小女来想见见殷家二老,不知他们可曾在府?”
方才问那奴才叫见殷家二老他也不吭声,带着她们就过来这儿,在沈母看来,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男子再本事也不能自我做主。
殷公子拨动琴弦的手指依旧,丝质宽袖铺在琴上,闻言,脸上不见波动,声线淡漠:“母亲常年不在京城,殷家之事向来由我做主,若沈大人有事直接与我说便可。”
沈摇星站在那心不在焉,忽觉耳根有点痒,捧着一大堆东西她也腾不出手去挠,只得歪头用肩头去蹭痒处,动作间感觉到两人视线落在她身上。
瞧见沈母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少女微撅嘴,默默转过身继续肆无忌惮地蹭痒。
男子冷凝的唇角微微勾起,放在琴弦上的指尖收回,宽袖一扬,抬手示意:“给二位备座。”
“是。”家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两块软垫,置于矮桌另一边,男子的正对面。
沈母从容地坐了过去,只剩沈摇星还默不吭声的站那边,沈母倒没强迫她:“你将东西放下,过去那边走走,本官要与殷公子说几句话。”
本来是很想走开的沈摇星听到这话当即不愿走了,她怕沈母为了亲事趁她不在时与人胡乱说话,到时想破坏都破坏不得!
少女连忙将东西放到一边,提起衣摆坐到软垫上,背脊挺直,难得的乖巧。
“呵”轻笑声由对面传来,沈摇星下巴一扬,脸皮厚着呢。
“昭昭。”沈母面色微沉,眼神警告。
沈摇星舌尖顶了顶上颚,憋着脸,视线飘向眼含厉色的沈母,不到片刻便是抵不过般怂拉下肩膀,有气无力的爬起身,离开了露天亭。
男子的视线随着少女背影消失后淡淡收回,手指再次轻抚上琴弦,如画的眉目矜贵迷人,在山水背景衬托下,宛若一副美人抚琴的壁画。
绕是上了把年纪的沈母都看得恍惚,幸而这男子财势惊人,若不然这般样貌,在京城只会是那些名门贵女所争夺的侍宠。
“不知沈大人此番来所为何事?”
男子声线透着凉意,手指拨动琴弦,悦耳的琴音将好似中了魔的女人惊醒,沈母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握拳,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恼意。
当真丢人!都那么大把年纪了,竟被一个与自己女儿般大小的孩子迷了眼,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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