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垂下眼眸：“我只是觉着阿姐心里藏了许多事不愿为人言。妈妈以为，我该如何为阿姐分忧？”

“大姑娘素来有主见，连老爷也支持京都林府由大姑娘一手运转。姑娘如今年纪也小，庶务还得慢慢学，人心好坏、后院的尔虞我诈姑娘都得慢慢学着分辨。如今能帮着大姑娘的事儿，只怕只有荣国府那边了。”梁妈妈跟着林姚氏多少年，哪怕后来跟着黛玉了，总归心底对着林姚氏还是有些许偏袒的。爱屋及乌，自然也是在为着黛玉好的前提下帮着林乐曦些许。

黛玉闻言，无奈苦笑：“那是我外家，阿姐说的对。血浓于水，还有母亲在，无论如何我都脱不开这层关系。便是我要帮阿姐，也得顾虑着这层关系。妈妈您说，我该如何做？”

“姑娘是真心想替大姑娘分忧？”梁妈妈不知道黛玉这是甚缘由，一门心思想帮着乐曦。

黛玉捡起放在案几上的镶宝彩绣象牙团扇，轻轻摇着：“阿姐这些年为我做了良多，桩桩件件我都记在心里。阿姐说过，长姐如母。我并非是那等不知感恩之辈，谁对我真心谁对我假意我还是能分辨的。”

“可姑娘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荣国府那边这一桩事儿了。”梁妈妈跟了黛玉这几年，虽不是从小便跟着的，不如葶苎那几个来的贴心。可在院子里的事情上，梁妈妈总是能多些看法。

黛玉叹着气摇扇子：“阿兄明日是不是便要出考场了？”

“诺。”梁妈妈点头

黛玉放下手里的扇子，捏起绣花针又开始做绣活了：“那我得快些，这个香囊就只差几针了。可得在阿兄出来之前做好。”

“那奴去给姑娘做些明目的茶水过来。”梁妈妈示意葶苎她们几个眼明心亮些。

马车缓缓在路上走着，听着外头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说话声。黛玉不敢再往外头看：“阿姐，今日比之前咱们送阿兄过来还热闹几分。”

“今日学子们从这科考场上下来，尚且如此热闹。三日之后的放榜，岂不是要热闹上天了。”林乐曦淡然笑道。

黛玉点头：“阿兄这般才能，定然榜上有名。”

“固也回来了之后，歇息一日咱们便去你外家见礼。不然人家该笑话咱们不懂礼数了。”林乐曦道。

黛玉不情不愿的点头：“我知道。”

林勇家的匆匆而来：“姑娘!”

林乐曦揭开窗帘的一角：“林勇家的？!这时候你来，可是府中有事？”

“周瑞家的过来，要见大姑娘。奴说大姑娘出来接大爷了，暂时安抚住了。林福家的在招待呢。”

林乐曦点头：“让她多等片刻，我接了固也便回去。”

林勇家的依言回去，那边林乐旭也出来了：“阿姐，你怎么亲自来接我？!让城嫂她们来就是了。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当心叫有心人瞧见了。”

黛玉端了点心过来：“阿兄吃点心。”

“小丫头倒是极会看眼色。”林乐旭接了糕点，却并没有吃，放去了另一边，“要我说还是赶紧回去，这边鱼龙混杂的。”

林乐曦点头：“自然是要早点回去，周瑞家的不知为何来了府里，得回去看看。”

“老张，走罢。”林乐旭对着马夫喊了。

“诺。”老张正要赶车的时候，旁边却过来一个男子，“爷，有人找您。”

马车内的三人对视一眼，林乐曦拉着黛玉的手摇头，示意她们女儿家不要开口。虽说在大楚民风开放，但是闺阁女儿家的名声还是要顾的。尤其是不识得的男子。

“可有报上姓名？”林乐旭知道自家阿姐的脾气，并没有出来。

老张回答：“这位公子说您出来便知道了。”

林乐旭回头看林乐曦，低声道：“我是要出去？”

林乐曦思考了片刻，以指扣板。噔噔噔!外面等着的管事妈妈上前：“这位公子，家中还有要事不便逗留。您若是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我会转述给爷知道的。”

在外面的其实也不是什么与林乐旭十分熟稔的，只是看着他有马车，想借口要他捎带自己一路。而且看着外面等着的还有几个年轻女使，想来里面应当有女眷。听闻如今京都林府只有几个年轻姑娘，看着如此谨慎的模样，自己的判断绝不会错。里面确实做了林乐旭的姐姐或者是妹妹。

“在下东阳马生序，与府上公子乃是同窗。想与他讨论讨论文章，不知可否？”马生序问道。

管事娘子不带一点犹豫的拒绝了：“很抱歉马公子，家中有事，实在不方便。还请您等过了这段时日，我家少爷自会相见。”

“哎，我与令公子熟稔，并不是甚……”

那管事娘子不再听他的话，屈膝一福，转身回了马车旁：“回爷的话，马公子想找您讨论文章。奴说家中有事，实在不方便逗留回绝了。”

回应她的是林乐旭：“马兄，实在是抱歉。家里有客造访，耽搁不得。下回若是得空，再邀马兄。老张，回府。”

“诺。”老张大声应和，扬鞭赶车走了。

一来一回，近处的人大致都听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若是主家有事，他还硬要跟着过去，那自然是居心不良，惹人唾弃。马生序只好放弃。

“阿姐，其实我与他并不熟识。”林乐旭现在才回过神来。

“猜得到。”林乐曦扶额，冷冷一笑，“看来如今不少人知道京都林府里的主子都年轻，女眷最大的也不曾及笄。的确是有些好下手。”

林乐旭之前一直在温习，林乐曦与黛玉忙着往各家送礼，都不曾注意到这个问题。

“那阿姐可有主意？”黛玉问道。

“找个他们不敢打主意的靠山便是了。”林乐曦简洁明了。

在各自思量间，马车到了府门口。“姑娘，您可总算是到了!那周瑞家的已经坐了近一盏茶的功夫了，若是您再不来，只怕是要翻脸走人了。”林勇家的松了一口气。

林乐曦点头道：“黛玉随我去大厅，固也回浣文院歇歇罢。在里头待了这许多日子，好好松松心神。”

“那阿姐我去了。”林乐旭思量着该如何给家里找个靠山，镇住那些个宵小才是。

“走罢，去会会这位周大娘子。”林乐曦笑道。

周瑞家的在厅了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却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见着，心里已然窝了一团火。不过就是个黄毛丫头，倒是很会摆谱。把客人谅在厅里一点接见的意思都没有，还如此坦然的。

“劳累周娘子了，在这里坐了这么些时候。”林乐曦赶忙上前寒暄，“林氏乐曦在这里见过了。”

周瑞家的心里不舒服，面上却仍旧瞧不出的笑意：“给大姑娘请安了。这也谈不上劳不劳累的，大姑娘有事耽搁一会子也无妨碍。”

“那也不成，远道而来是客。艾草，给周娘子端些可口的茶点来。再沏盏上好的庐山云雾给周娘子润润嗓子。”林乐曦笑着吩咐道。

艾草低头答应，垂下是眼帘正好掩住了她眼里那一闪而逝的对周瑞家的厌恶。

“不知周娘子今日前来，我与阿晴便去接固也了。他今日出科考场，过去接他了。林勇家的来报时，固也正从里头出来，故此耽搁了一会子。”林乐曦笑着解释，“周娘子今日来，可是有事？”

周瑞家的看了眼上首坐着的林乐曦，沉稳端庄：“我家老太太让我来瞧瞧，府上若是有个甚，尽管开口。荣国府在京都多少都有些颜面。”

林乐曦点头：“这是阿晴，是荣府的表姑娘。阿晴。”

黛玉按下心头的不愿，缓缓起身，行了个见礼，便仍旧坐下。

“这便是我家姑太太的女儿？!竟长这么大了!”周瑞家的显然被惊了一下，小小年纪，这般面容。若是家里的小爷见着了，怕是三魂丢了七魄。怪道老太太一门心思想要为宝玉求娶姑老爷家的姑娘。比起留在府里的宝姑娘也不差。

林乐曦将她的神色收进眼底，笑道：“阿晴怕生，不大爱说话。周娘子莫见怪。”

“怎会见怪。我家太太的侄女宝姑娘，比表姑娘大上两岁。如今在荣府居住，那通身是气派，行事大方，与大姑娘很是想像。”

林乐曦想起那年的薛宝钗，实在是想象不出她如今的面貌。笑道：“小时见过一面，阿晴年纪还小，怕是不大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