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荣国府平淡度日，林乐曦在林府却忙着应付各式各样的情况。之前重阳节自慈安寺回来之后扬州那边来的消息说是有人要来，可林乐曦等了七八日才见到来人慢吞吞的过来。

“路上可是遇着了甚事？耽搁了这许久才到。”林乐曦看着安静侍立在底下的人，来的是林毅家的。

林毅家的低头：“是遇着了。原本奴都启程了，林毅却追了上来，说是吕姨娘生了，是一对龙凤胎，要奴回去。有好些东西都要重新准备。又赶上太太生辰做宴，便耽搁了下来。奴已经是尽力了，却也还是慢了。”

林乐曦闻言，微笑摆手：“不必一副自责的情状。事出有因，并非你之过，不必愧疚，无需为难，我也不会吃了你。既然吕姨娘生了，父亲定然是高兴的罢，又有了一个儿子。”

林毅家的头比刚才还低了一些，因为她在林乐曦方才那句话里听出了伤感的语气：“老爷是高兴的。”

“既然是高兴的，那等你回去的时候捎上京都之物回去。我们这三个姐姐还有个兄长，哪一个都抽不出时间回去了。人不到，贺仪便不能少了。不拘好坏，也是我们姊妹几个的心意。”林乐曦收回自己的心神，吩咐身边的乐姑姑，“吕姨娘产子是林家的喜事，大家同喜。吩咐下去，每人多赏一个月月例，算是沾了四姑娘与三少爷的喜气儿了。”

乐姑姑看着那被很好隐藏起来的情绪，多余的话一句不敢说，答应了便出去传话。

林乐曦垂眸，整理着自己米色镶貂毛夹袄上那些不听话而有些东倒西歪的毛，忽而笑道：“父亲让你来想来是有事要你与我说罢。说说，可是扬州又出了甚幺蛾子，要京都这边相助了。”

“大姑娘当真是火眼金睛啊，甚也瞒不过您这一双慧眼。”林毅家的被拆穿心思有些尴尬，又有些佩服，还有一些支吾，这下面的话可没那么好说。“老爷看见了邸报，知道北境大捷，也知道曲家大少爷要护送蛮夷使者入京。要奴带话，说……说……”

林毅家的支吾半天也没有“说”出后面的东西，林乐曦却是听明白了：“父亲不希望我们姐弟去见大表哥，或者再直白一些便是不希望林家与曲家有干系尤其是当下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在天家眼皮子底下。”

林乐曦不过听了她前面几句话就将后面那半截她犹豫半天也说不出口的话说的八九不离十，基本就是林如海原话，林毅家的对林乐曦是愈发佩服了。“姑娘好本事，奴自愧弗如。”

“没有庇护的小孩要是不学会猜度人心，别想活的长命。你要是在那可有可无的处境里猜度了七八年的人心，你也能做到。”林乐曦冷声道。

林毅家的低头，这是林家上下最有默契的地方，曲家的事，谁都自觉的学会了缄口不言。

“罢了，过去之事常想无意。”林乐曦自己都觉得提了太多次已然没甚意思了，根本改变不了的事情提再多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还不如不提。等着日积月累，时间一长，自然有她的作用。“不是说扬州么，作甚又自揭疮疤。说说罢，是苏州那边不依不饶，还是甄家在金陵又兴风作浪波及了扬州？”

“江北!江北。”林毅家的说了一个令林乐曦始料未及的名次。

林乐曦不敢置信：“江北？!父亲在江南，江北那边与他有何干系。”

“与老爷是没有关系，可苏州那边有人渗透去了。那边查起来有可能还是要牵连老爷。”林毅家的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林淮氏这么有本事，直接把炮仗埋去了江北那这边根本想不到的地方。

林乐曦一怔，这老太婆怎么人不在了还这么能给林家找麻烦：“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几年过去了还能往咱们家身上扯。当初苏扬两边闹的多僵江南哪个不知，湖南贪腐案沸沸扬扬、甚嚣尘上她居然还能找到人手帮她做事，还真是有本事!我还真小看她了。”

林毅家的一路上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林乐曦。她是林姚氏亲手培养出来为林家家主办事的，最大的前提不是林家家主如何而是林家如何。没有林家，哪里来的林家家主。林乐曦是林姚氏最为看重的人，亦是这乐字辈最有前途的人，有些事情也许让她知道比让林如海知道来的更为直接有力。至少，她在京都，最为清楚如今的局势。

“那淮老太太从前与王家老太太有旧，说是聊的投契。可这样的投契是老夫人在里头牵线转圜得来的。”林毅家的说着说着渐渐低头，声音也有些哽咽。

林乐曦听见王家便知道了后面的关联，放在扶手上的左手逐渐收紧，攥成拳头，死死不松开，哪怕指甲嵌进了肉里渗出了血丝也不敢松开。她怕一松开，就会不受控制想冲出去。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敬德县。”

“姑娘知道？!”林毅家的惊诧，而后便平静了，是啊，这么久过去了，大姑娘的本事如何能不知道呢，“正是那个时候。送往岭南出事的兵器就是因为这淮老太太的通风报信，不然王家如何会知道敬德县里唯一的那座山是能直接通往岭南最近的道。如何能这般轻松的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就让那大量的兵器不见了踪迹。”

“果真如此。”林乐曦胸膛剧烈的上下起伏，攥紧的手控制不住的战栗。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三回才算稍稍平静些，“那岭南那边最后为何还是会出事？”

那是后面的事，在先帝下令把林枨收押后没两天，王子腾便因为盲目自信，而让大楚损失惨重。王子胜便是因此战死沙场，将自己的功劳拱手相让，成就了王子腾如今。

“具体的奴不知道，奴只知道有人在里面做了手脚，从户部不远万里运来的粮草也出现了问题，兵卒们跟着打了好几十天的仗还不见尽头，肚子先挨不住了。古来俗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出现问题，这仗又不见尽头，谁愿意苦熬，自然是想法子保住自己。王家两位少爷见状，不想让大楚在岭南失了先机，决定主动出击。只是……依旧不尽如人意。后来是镇国公率援军而来，方才解了岭南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