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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接手

贾珠的灵柩停的时间够了,该出殡了,可王夫人还是依旧在床上哼哼呀呀,起不来身。贾母借口自己年纪老迈,该让位给年轻人了。将管家权交给了庄宿阮,庄宿阮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染画回过来的话,笑道:“都到这时候了,之前那些个事情早已安插的差不离了,这会子交给我不过就是想让我出钱罢了。”

“是啊,那些个器具僧人哪个不是只是只赔付了一半的钱,这时候就该是都了结了。”雁书拿了美人捶给她捶腿,闻言道,“零零总总的下来,可不是一笔小的费用。奶奶,咱们要自己垫付么?公中怕是一下子出不来这么多银子。”

庄宿阮笑道:“你们都知道的事情,她们如何不知道。只不过就是不愿意自己掏腰包罢了,想让我从嫁妆里头拿出来填补里头的亏空。”

“这府里头如今内囊都上来了,倒是把主意打到媳妇的嫁妆上了,也不怕丢脸。”贾琏自外头进来,听见这番对话忍不住开口道。

“爷回来了。”庄宿阮听见声音,连忙起身,“今日回来的倒是早,可是舅舅有事?”贾琏现在是举人功名,张远这些日子在朝中忙的脚不沾地,因此贾琏在张府许多时候都是与几个表兄弟一起探讨,后来加个林乐旭。今日贾琏回来的时辰比往常早了许多,庄宿阮的推测自然是那边有事。

贾琏褪去外头的大衣裳,坐到庄宿阮原来位置的旁边,就着庄宿阮喝过的水一饮而尽。庄宿阮见着了,忍俊不禁,挥手让宜诗再去沏一碗茶来,柔声道:“爷这是怎的了,脸上皆是风霜之色。”

提起这个,贾琏甚是无奈的摆手:“还不是朝廷的那些,江北也不知怎的又与西南江南牵扯上了。大舅舅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着二舅舅与三舅舅一并跟着忙里忙外。我们几个小的在那里帮不上忙哪里还能添乱,自然得先早早地回来。这几日我皆在府里待着。至少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才好些。”

庄宿阮看着外头知棋,招招手事宜她进来:“爷回来没让来旺事先回来通气,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罢。”说罢,从知棋的食盒里将几样点心拿出来:绿豆桂花点心、金丝莲蓉枣泥糕、奶油饽饽。宜诗还泡了碧螺春出来。

贾琏笑着看她:“好啦,是我的不是。往后再不会了,再没下回了。”

“难不成我是为这个?”庄宿阮笑着嗔他一句,“哪有这般小肚鸡肠看人的,我可不曾怪你是你自个儿这样说的。”

贾琏温柔一笑:“知道我的夫人最好了。这府里头的事情向来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一环扣一环。上头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愿看着小辈们争抢,可又想着小儿子以后日子好些。底下人呢看着二太太得了权势,拿着好处自然是要巴结的。你进门时间短,身边人手也只这几个,亲信也不见得能完全驾驭再底下的人。公中入不敷出,不想自己出银子的人自然是想要撂挑子了。挑来挑去,也唯有你一个嫁妆丰厚不会太过于在乎银钱的新媳妇了。碍于脸面礼法,这管家权本就是要给你的。之前你没接,如今再不接那边的说词可是会源源不断。”

“爷这是,不耐烦了?”庄宿阮看着他的颜色,忖度着语气问道。

贾琏冷冷一笑:“只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罢了。总是要回报给她们一点才是啊。”

“那爷,这事儿我就接了?”庄宿阮试探着问道。

贾琏点点头:“接吧。她们最爱从里头捞钱,你也不用太过于板正拘谨。横竖做事的人是咱们的亲信,回头报账时二百两报四百两也无妨。只要没离了谱便是了,她们从里头拿了多少银子走呢。”

庄宿阮听着贾琏的话,想来贾琏对里头好些事情十分了解:“爷可是知道些甚?”

“母亲之前梳理账本时曾有备份,我见过的。”贾琏知道张遥有这个习惯,当然也是张遥为了两个孩子特意留的后手,“我一会子让人去问父亲要,账本在父亲书房里头父亲放的。还有二房那边,我还知道些别的。只是还不曾有证据,得有了实证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庄宿阮沉吟道:“二太太在外头放印子钱一事,我知道。”

贾琏闻言,惊诧地看着她:“你是如何知道的?便是我也是在外头无意间听见的。”

“二太太做这事做的并不算机密,全是周瑞家的一手再办。原本还想拿父亲的印,可是那会子妹妹看的严,她们拿不着,就只能拿二老爷的名帖去了。这几年靠着高利贷拿了不少钱,只是里头自然也有不少官司,是贾雨村帮着摆平的。”庄宿阮是听黛玉无意中与贾玖说话时透露出来的,可她自己也无从查证,“我想着既然林妹妹知道,那自然还是有迹可循的。爷要不去问问林家大爷,或许他有路子呢。”

贾琏点点头:“你这话有理,我有空了便去问问。”

庄宿阮去请安时,贾母便开口提了这事:“你二婶娘身子不爽利,还要照看你随时有可能会临盆的大嫂子。我年纪也大了,没那些个心力了。你们小孩子家的正是好时候,很该拿着练练手才是。我之前看你与那些个女眷们交谈,安置的很是妥当。想来世家出来的宗女应当是接触过这些红白大事的罢。”

“瞧老太太说的,家里该教的自然是一样不落的尽皆教了。只是……”庄宿阮垂眸掩下眼底的不满,道,“只是我倒是怕做的不好给府里丢脸那可就不好了。”

贾母淡淡一笑:“无妨,哪里不会了不懂的就去问你二婶娘或是我,总是能做好的。多做做多看看,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还请老太太将账册与对牌钥匙给我罢。”庄宿阮既然定了主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那就把事情一次性都准备好方是最稳妥的。今日就算贾母赖着不给,她也要想法子让贾母给。即便不给,她也有不给的法子。

贾母一愣,笑道:“我早已将账簿等物给了你二婶娘,如今你来问我却是问错人了。”

“那就劳烦老太太着人去问问二婶娘,今日可能将账簿给到我。”庄宿阮将心绪收好,笑着与贾母对视,并不退缩。

“不必用我,你自己身边的亲信随便去一个便是了。”贾母可不会揽这桩差事。她将事情甩手出去,可就不打算自己沾染半分了。这里头大房与二房的扯皮让她们自己去处理,她只要看结果便好了。

庄宿阮顿了顿,揭过这个话题不提,只是与贾母说些别的家常话:“林家大姑娘不久前入宫见了一趟宁妃娘娘,不知老太太可知道?”

“知道。天家有意许婚,去见见也是无可厚非的。怎的了?”元春一早就将消息递了出来,贾母自然也知道里头的一些事情。如今贾母的消息来的迅速这可不得不归功于晋位的贾元春了,天昊帝给贾元春晋了位分,让她能接触到更多的事情,使个银子消息便平安又快速地到了贾母的手里,“听说还没有去见皇后,而是直接去见了宁妃。戴权陪了一路。”

庄宿阮微笑:“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江北之事牵扯去了江南与西南两边。”

短短一句话,让贾母有些错愕与惊诧,这是朝堂之事贾元春并不能接触或者说是天昊帝并不愿意与贾元春谈论这些。庄宿阮是如何知道的,自然是贾琏告诉她的。可贾琏还没有做官,他知道的这些消息便是由张家的人告诉他的。张家知道,那贾政知不知道?江北无妨,可江南有林家与甄家,更何况还夹杂了西南……

贾母定定心神,笑道:“这里面如何还是等天家的意思罢。”

“天家的意思是彻查,不可放过。”庄宿阮注意到了贾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微微一笑,“这几日天家挑选了不少人往这三处去。听说西南那边已经有消息往都中汇聚了,看着好似很是着急的模样。”

庄宿阮猜的没错,贾母确实心虚了。只是不能表现出来,兀自强撑着笑道:“既然着急,想来西南那边定然有了要紧发现,不然也不会这般急急忙忙地回来了。打听打听罢,若是有事情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同时她也没猜错,王夫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把账簿对牌交出来的。染画拿着打听出来的消息:“麦穗说老太太根本没有将大库房的钥匙给二太太,很多时候二太太也得去过问老太太的意思,并不能随心所欲做事决定。”

庄宿阮轻哼出声:“看来,这是想跟老太太一般做事了。”

“那既然这样,奶奶,咱们该如何呢?没有对牌和钥匙,还有账簿,咱们能做的事情有限得很。”染画一直担心她家姑娘没办法解决荣国府的麻烦,如今连管家最为基本的账簿都根本没办法要到手,要对付那些刁钻的世仆,总是难的。

庄宿阮淡淡一笑,翻着手里贾琏从贾赦书房里拿出来的张遥留下来的账簿:“我瞧着,这大树根本就是从根子底下开始腐烂的。这样的一棵大树,要怎么救?无药可救罢。”

荣国府这几年来愈发奢靡,尤其是贾元春成为天家嫔御之后开支比从前费了不知多少。又不寻思着找出路、开源节流,还是一门心思地想要从里面得到。

“不付出,哪里来的得到。”庄宿阮冷冷一笑,“她们自己愿意止步不前,那我可就不等她们了。家里出了个娘娘,多少的光我也没沾着。好处我不想着贪,坏处我也不愿意陪着你们担。何况这些个坏处与我们家半点干系也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呵,人的本性是利己,谁当真能做到这句话呢。”

“可,这与咱们接管荣国府有何关系?”

庄宿阮将账簿合上:“自然有关系,看清里面的利害关系罢了。原本的安排也不见任何问题,勋爵人家与咱们的规矩不同。染画,你与麦穗多说说话。雁书,你带着人去找林之孝家的。将事情都按着咱们原来说的布置下去,如果有人不愿意了,让她去与老太太说话。”

染画会意:“诺,奴明白的。”

果不其然,好些地方支使不动,雁书也不在乎,笑道:“我们奶奶年纪轻,好些个事情也不知该如何料理。偏偏二太太与老太太都卧床,我们二奶奶独木难支,还请妈妈们行个好。”

账房的人自然不会认账的,周瑞家的过来,见了笑道:“哟,这不是二奶奶身边的雁书么。怎的,这是如何了?可是支领不动了?”

雁书闻言,忍不住腹诽,还不是你们那个好主子办的好事儿!甚也不给,倒是会刁难人会使绊子,还要在人面前抖落。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淡淡的,说道:“二奶奶说了,她也不是甚牌面上的人物。老太太赏识才让她管的家,也不过就是暂时罢了。过了珠大爷的白事,自然是一切照旧。”

既然是为了贾珠的事,那言外之意便是,想让贾珠的白事风光些,该放手就得放手。不过几个月便罢,过几个月自然是该如何便如何了。可若是王夫人依旧不愿意放手,那就得当心大家脸上不好看了。

周瑞家的心里一顿,这丫头倒是难缠:“你这话说的,二奶奶出身这般好,这些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的。我可拭目以待呢。”

“周嫂子这话说的可是费解,如何就要拭目以待了。”雁书含笑反问了一句,看着周瑞家的有些冷的脸,微笑着转身将手里足足有二两重的银镯子砸出去,“奶奶的意思是,老太太想着要让珠大爷的身后事好看些,发话要二奶奶好生操办。请账房管事娘子将之前的那些个账簿收整收整,明儿一早我亲来拿。这银镯子足有二两重,你即便拿去外头算账这银镯子也够你们两个月的月钱只怕还有盈余。”

王夫人不给账簿,难道她就不会自己想法子去另要一份么?贾母不过问,王夫人不愿给,固然是有下马威的意思在,可也是说明这公中账面难平。里头的现银怕是不多,多半是等着看庄宿阮的手段了。

账房管事看着周瑞家的脸色,支吾道:“这些账簿成年累月的,也不知有多少,又搁置在了哪里。明儿怕是不成,只怕得多给些时日方好。”

雁书知道她的意思,这回却是寸步不让了:“也没要多久之前的那些个旧账,只要这前三年的便是。你可莫告诉我你连近三年的放在何处也不知道了,那你这差事可是办砸了。”

“这也不是,只是……只是……”账房管事愈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周瑞家的在一边看着,她若是答应了后面王夫人绝不会放过她。可若是不答应,这雁书可不是好打发的。这二两重的银镯子说给就给,丝毫不含糊,看着雁书的神色,知道她不心疼这一个银镯子。可想而知,这位琏二奶奶当真是不缺银子的。

周瑞家的本也是奉命来看大房笑话的,可既然人直接要账要到账房去了。账房不管如何拖延,账簿总是能给出去的。罢罢罢,都是群难缠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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