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又锦摇头，目光灼灼：“不是，我怕再不摁住它，它会扶摇直上九万里。”

冯园园一脸费解。

赵又锦：“俗称上天。”

——

这是身为实习记者赵又锦，在尚且短暂职业生涯里，接到过最重要采访任务。

没有之一。

但喜悦原因还有第二个：

作为行业先驱，行风是主办方之一。

也就是说，赵又锦采访对象里有行风。

这些日子她朝思夜想，甚至潜入无数安全论坛偷偷调查，就想知道关于那个神秘背影行风查了多少。

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去调查。

查！

往死里查！

巨细靡遗滴水不漏地查！

然而，也许是天意弄人。

一整个星期，赵又锦都在看前几届会议报道，准备采访内容。而关于本次会议资料，都由负责协助她周伟来准备。

也因此，赵又锦甚至没弄清楚行风参会人员都有谁。

大会当天，天不亮她就起床了。

一丝不苟马尾。

干净利落职业套装。

她还化了个简单素净妆容。

唇以正红点缀，成全了素雅中惊鸿一笔。

拎着文件袋，踩着小高跟踏进电梯，冷不丁撞见了隔壁邻居。

自上上周“诈骗煎饼”之后，赵又锦就没再遇见过他。

这一对视，难免引出了旧日尴尬。

她出门时还雄赳赳气昂昂，这会儿气势顿时矮了不少，讪讪地摸摸鼻子，说了声：“早。”

陈亦行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片刻。

他不太记人长相，今日以前，对他女邻居基本就停留在“有古怪”和“没什么自知之明”标签上。

但今天。

平心而论，她长得很美。

赵又锦有一双会说话眼，即便不多言，各种情绪也能从眼中浮现。

于是他忽然能清楚记起，在楼道初遇她抱着黑色礼盒困惑问询样子，便利店拿错咖啡后错愕眼神，以及煎饼铺子前她呆若木鸡又尴尬不已窘迫神情。

但也只是一刹那。

陈亦行收回目光，直视前方，淡淡地嗯了一声。

电梯里氛围介于“尴尬”和“忐忑”之间。

赵又锦硬着头皮说：“那个，上次煎饼事是个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说来奇怪，他们见面次数也不算多，闹出来乌龙却不少。

至少赵又锦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每次见面都在尴尬地说“抱歉”、“不好意思”之类。

陈亦行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好吃吗？”

“什么？”

“煎饼。”

“……”赵又锦噎了噎，小声回答，“好吃。”

陈亦行点头，“我想也是。白嫖煎饼总是更香。”

下一句：“咖啡也是。”

赵又锦：“……”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她小小地后退一步，紧贴墙壁，用余光打量前面人。

大衣搭在手臂上，一身正装。

无论何时都身姿笔挺，如崖上青松。

他又戴上了金丝眼镜，菲薄镜片，从后侧看冷冷地反射出电梯内苍白灯光，如刀似刃。

这个打扮，他要上哪去？

赵又锦忽然想起自己行程，赶紧检查文件袋里会议资格证，顺便拿出来，挂在脖子上。

电梯四壁是光滑镜面，她动作被陈亦行尽收眼底。

他目光在那张小小塑封起来卡片上停留片刻。

NSC

记者

《新闻周刊》赵又锦

视线一滞。

赵又锦也从镜面里看见他目光了，低头看看会议资格证，一股骄傲油然而生。

她小声咳嗽了一下，扬了扬那张卡片，说：“网安会，你知道吗？”

其实心里清楚着呢，他也是行风人，哪有不知道。

说起来有点好笑，她忽然想装个逼。

她揣测过这位邻居身份，唯一能确定是他行风工作人员身份你，至于他职位，只能猜个大概。

虽然长帅，但估计职位不高。

要不怎么沦落到跑腿去IFS调查监控地步？

还有，她租住公寓也不算高档，不是精英会住地方。

确定他只是一名普通行风程序员后，赵又锦想，他今天穿成这样，大概是要去会议现场。

可能负责安保工作。

也可能打打杂，做做后勤？

没想到陈亦行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不知道。”

？

她顿时有些不可置信。

好歹在行风工作一场，居然连这么重要活动都没法参加，还压根不知道？

稍一细想她就明白了，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在说反话。

看来他不只是职位不高，还属于边缘人物那一类，参加不了这么大型会议，心里气，干脆在人问起来时装不知道。

赵又锦收起炫耀心，低调谦虚地说：“哦，不知道也不要紧，就是一个安全大会，论坛那种。”

偷偷瞄他一眼，她小声补充：“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机会来之不易。”

所以你参加不了也不要紧。

大家都还年轻，努努力，将来还有机会。

陈亦行目光在镜中与她相接，隔着眼镜镜片，又隔了层镜面，她看不太明白他眼神。

但她那双会说话眼睛直接出卖了她。

陈亦行毫不费劲就看懂了她同情和鼓励。

于是在红色数字降至1时，他率先迈出电梯，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那你加油。”

赵又锦：虽然很同情，但是——

“你也加油！”

大老远，陈亦行回头还能看到握拳鼓励他小记者。

“……”

又傻又好笑。

当然，这么觉得不止他一个。一小时后，当赵又锦和前辈周伟一起赶到会场时，她也开始发现了自己愚蠢。

因为在忙碌会场，拥挤人流中，她一回头就看见走廊上经过一行人。

男人们清一色穿着正装，却有人于深色中脱颖而出，就是比别人扎眼。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晨在电梯里与她偶遇过陈亦行。

赵又锦：？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连会议都参加不了，还酸不拉几说不知道吗？

她瞪大了眼睛，心头千回百转，然后顿悟。

原来在电梯镜子里她没领悟那个对视，他眼神里也和她一样饱含同情——

她在同情他边缘人物，无法参会；

他在同情她脑子不好，说什么都信以为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