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结婚了,我怀了他的孩子,三个月了,下个月就领证。
我过得很好,我一直在工厂打工,一个月挣一千五,管吃管住,在罐头厂。
等我生了孩子,孩子再大一点,我就去深圳看您。
她突然把纸捏过来,放在手心揉皱。
“咋,你又想啥?”
“再写一张哇,不好意思。”
亲爱的妈妈,
我已经结婚了,我过得很好。
祝您天天开心,阖家欢乐。
您的女儿,文文。
千红最后一笔收了,文文轻声谢谢她。
揣着信封离开工厂的时候,看见她的人已经窃窃私语说她怀了孕,千红把她送出去门,上工的第一个铃响了一声,文文有点儿不好意思:“耽误你上工,小心杨主管扣你两个钟。”
“没事,祝贺你呀,我也没什么贺礼。”
真的需要祝贺吗?文文知道自己已经不爱她对象了,结婚也只是因为要给孩子个家庭而已。她自己养不起孩子,要养活孩子只能出去卖,她不愿意,只好把自己只卖给一个男人。
最终她还是接受了这句祝贺,对比出去卖的命运,现在她已经过得很好了。
她说宿舍里自己的东西都送给千红,报答她帮自己写信。
千红似乎苦笑了一下,但随即消散,变成平时的表情:“行,谢谢你啊。”
宿舍里,文文的东西早在一个星期前就被那两个跟班瓜分了,连床板都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孙小婷听说文文结婚,羡慕得瓜子都磕不动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门不当户不对,进门怕要给恶婆婆欺负。”
“怕什么,文文那么凶。”孙小婷没见过文文没出息的脆弱模样,以为她还是在宿舍翘着脚涂眼睫毛和张姐对骂的凶神,心向往之,“怀个孩子就是急急如律令啊,立马就能嫁进城,不用像咱一样哼哧哼哧洗瓶子。”
“你还知道急急如律令啊!”千红夺过瓜子。
张姐扔下一把花生壳来,簌簌落落掉了张小妹一床:“你俩也出去岔开大腿跟男人搞就行了,也怀个孩子,在这儿唧唧歪歪,也不嫌嘴巴酸。”
文文不在,张姐似乎非得有个人和她对骂,文文剩下的两个跟班不成气候,只有千红看起来像个什么头头,能够和她一战。
“我听说你有个两岁的姑娘。咋,你也是有经验了,已经岔开大腿搞过了过来传授经验?”
张姐骤然坐直:“你再提一句我姑娘?”
“你也太闲了,一天嘴巴得吧得吧没完没了,烦不烦?”
千红没有逼着继续扯她女儿,张姐也跟着退了一步,冷哼一声。
宿舍一片寂然。
第二天,千红的毛巾又让人尿湿了。
她提起毛巾摆进张姐的盆里,搅和搅和。
“我算看明白了,她就跟个野狗似的随地撒尿。”
“咋办?”
“咱问问杨主管能不能换个宿舍。和她一般见识就没完没了了。”
其实还是因为那把刀的失而复得,虽然第二天千红就把刀扔了,但她还是提着一口气观察每个人,谁都有嫌疑。千红看每个人都像犯罪分子,她本意是买刀防外面来流氓,结果在自己宿舍先丢了一遍。
女工横死宿舍这种新闻她可不指望孙小婷读给她妈听,妈肯定噶一下就抽过去,然后哭成个泪人,把本来就肿的两眼泡成核桃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