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的有鸡蛋汤和小米粥,北方兴那稀稀拉拉的粥,舀起来米汤中混着几十颗黄澄澄的小米。
秀芬姐和夫妻达成协议,理发店员工都有免费的早饭。千红捧着粥碗看守东西,手里攥着个猪肉包子,才咬了一口,楼上秀芬姐就下来了,看见她,似乎略微诧异一下,随即恢复镇定:“谁让你吃东西的?”
千红顶风作案,又咬了一口。
“再罚一个星期。”
“就因为我吹坏了段老板脑袋吗?”
秀芬姐似笑非笑地看她,明明是男人,瞥过来的眼神却妩媚流动,比段老板还妖娆三分。大清早,秀芬姐就已经化好妆准备见人,穿了一身薄薄的蕾丝长裙,胸中塞了衬垫,显出狼狈的形状。
“你想拍马屁,拍错人了。心术不正。”
给安了个心术不正的帽子,千红也不反驳。她确实承认自己中了邪,被段老板的眼神暗示,像听见笛声的蛇,在耍蛇人的歌声中扭捏作态。
于是她晚睡早起了两周,没敢再冲动顶撞秀芬姐,规规矩矩地像所有刚来厂区的土妞一样。
早上只是看守东西,她闲坐两天之后就找到了事情,拿了自己拆洗的毛线练习织毛衣,书摆在镜子前,摆出斜角,这样千红不必大转头就能看见书上的字,两周下来已经织好了一只帽子。
秀芬姐评语:大夏天织帽子,很未雨绸缪呢千红。
“您要是喜欢我给您织一个。”
“又拍马屁了不是?再罚一周。”
千红背地里给自己掌嘴。
晚上看守店,其实到八点左右店铺就关门了,但秀芬姐除了性别之外,简直是朵交际花,晚上会有许多朋友来,每天来的都是不同的朋友,他们喝酒吃饭,玩闹到深夜,早则十一点半,晚则夜里两点多收工,千红每天心情萧索地收啤酒罐,装进麻袋里攒起卖钱,被秀芬姐知道了,又罚了一周,但还是允许她继续这样赚外快。
熬了四周,千红憔悴得感觉自己老了。得了空,她问孙小婷自己是不是不像十八岁了,孙小婷噗嗤噗嗤地笑,笑她不小心惹到了秀芬姐,不知道下次还会找什么借口再罚她一周。
“他没完没了,烦死了!”千红身体再好也禁不住这般折腾,眼圈黑得像鬼上身。
“说我什么?再罚一周。”秀芬姐在楼上发出这么一声之后,千红哀嚎着跌上沙发。
理发店没有双休。她已经连着一个月没好好睡觉了。
她那天实在太困太累,晚上值夜时在沙发上歪了一下,秀芬姐立马注意到了:“偷懒了哦千红,再罚一周。”
“你直接杀我不行吗?”千红强瞪双眼爬起来,跌跌撞撞,不小心撞上款款而来的秀芬姐。
“不行,我要凌迟你。”
“什么是凌迟?”千红还是不懂就问。
“不说了,我要去和小姐妹玩了,看好店。”
秀芬姐踩着他四十五码大脚专门定制的红色高跟鞋婀娜多姿地出去了,剩千红无望地一遍又一遍搓脸,掐着大腿守着根本没贼会进来的店。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会猝死在这里。
反手锁门离开理发店,追着秀芬姐走的方向,千红排练措辞,然而把人跟丢了。
深夜的厂区就像一匹发旧的黑布泡在褐色的脏水中,零星的道路轮廓模糊暗淡,没有鸟叫,没有虫鸣,静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