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奴手中的龙骨剑还在挣扎,天泽却忽地消散了去。四处不见了踪影。
卫海将军奇怪。
龙骨剑正在聚拢灵气,要向西海大军攻来。
奔奴却远远看见,西海大军背后,数丈高的海浪如山峦一般,正从海面席卷而来。
卫海将军却仍是不知?,挥舞长剑,对?身?后的弓兵下令道,“放箭!”
箭还未出,海浪落下,生生将整个西海大军卷回海里。
剩得意?料不及的卫海将军,和压着浅羽的两个兵卫,还立在岸边,不知?所?措。
卫海将军回头,见得自己的弓箭大军,一瞬之间消失了无影,“人?呢?都去哪儿了?”
奔奴明?白?,定是龙泽为了救浅羽,召唤了海浪。忙收了龙骨剑,持起冰雨箭阵,对?准着卫海将军,“放了她!”
卫海将军却愈发捏紧了手中的长剑,“你…以为我傻啊?你敢动我一下,我便让她陪葬。”
忽地偌大一张蓝色的鬼脸,凑来卫海将军面前。浅羽见着,那鬼脸眼神空空,徒有一张大嘴,对?卫海将军缓缓道,“放—了—她!”
是天泽!浅羽喜出望外起来。天泽到?底还是知?道,要保护自己。
只见天泽幻成的鬼脸,嘴越长越大,露出獠牙和空洞的喉咙,似是要将卫海将军一口吞掉。
“天…天泽龙魂,”卫海将军忙丢了手中的长剑,对?着天泽,在地上磕起头来,“小的万死,不识天泽大神,求…求大神饶我一命。”
天泽却不理会,一声大吼,将卫海将军的盔帽震落,正要一口将卫海将军吞末。
卫海将军大喊着,“天泽大神饶命!饶命啊!”
恍然?之间,天泽消失不见,重新回到?浅羽体内。
奔奴赶到?,将浅羽拉回身?后,对?面前死命磕着头的卫海将军道,“滚回你的西海龙宫,练好你的兵再来。”
“是是是,多谢…多谢玄冥上神。”卫海将军惊魂未定,领着两个小兵,一路小跑回了西海里去。
流剑横抱着受伤的三公主赶来。公主忍着疼,召唤来飞毡,载着五人?,离西海而去。
飞毡落入襄和镇的时候,夜幕已经缓缓升起。
三公主中箭虚弱,残存的灵力,引着飞毡将众人?送至了襄和镇上。
九念找着上回住的屋子。流剑紧张着抱着公主,去了房内疗伤。浅羽也急忙跟了进去。
将小丫头的衣衫除去,那箭支,竟是带着西海鱼族的灵力,穿过了公主的肩胛。
龙族身?体精贵,小丫头自幼更是未曾受过半点苦难,如今见她面色苍白?,熟睡之中,还皱着眉头,浅羽好是心疼。
流剑更是紧张,看着公主光洁的皮肤上,白?白?多了一道伤痕,愈发自责,“方才那箭,是我大意?了。”
三公主儿时生病,龙宫之中,多是龟婆婆来看的。龟婆婆常常,在自己身?上刮巴刮巴两下,也不知?是取了什么宝贝,合着灵力熬成汤药,给公主喝下,病便多能好了大半。
如今龟婆婆远在北海不说?,以浅羽现在的身?份,怕是也不能去请她来帮忙了。
奔奴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让我看看她。”
流剑挡来他师傅跟前,“师傅,我来吧。上次你救浅羽的时候,已经耗了不少灵力。”说?着,流剑从浅羽手上,将三公主接了过去,探着她的伤口。
浅羽忙问道,“伤得重么?”
流剑不语,只将灵力缓缓灌入三公主的伤口。见那伤口愈合了些,浅羽方才放了心。
小丫头被流剑扶着躺下,流剑对?二人?道,“先让她睡一会儿,我会照看好她的。”
浅羽和奔奴出来屋子,便见着九念坐在客堂之中。见着二人?出来,忙来奔奴身?边问道,“主人?,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中腾岛。”
奔奴回身?看了看公主的屋子,叹着气,“等小丫头好些。”
九念指着浅羽,“上次,是等她好些。这次是等那小丫头好些。主人?,她们是不是比无风重要多了?”
奔奴被质问得却接不上话来,这些日子,确是为了浅羽的事情,耽误了些原本该做的事情。
九念却未等奔奴回话,直道,“主人?不去,我自己去。”说?罢,便见他气恼着出了门去。
奔奴踌躇,皱着眉头。
浅羽拉着他的衣袖,问道,“你可是,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奔奴点头,“两万年前大战之后,无风和其他兵士,被四海流放中腾岛,我定是要去救他们。”
“两万年?”浅羽问道,“会不会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奔奴摇头,“别人?我不知?道,不过无风,一定还在。”
浅羽疑惑,“为何这么确定?”
“因?为他,根本不会死。”
这世上,还有不会死的生灵么?浅羽觉着奇怪,却听他又道,“我得去寻寻九念,你早些休息吧。”
浅羽点头,便见他跟着九念方才出去的方向,也出了门去。
睡了两日,三公主终是醒来了。公主见着流剑和浅羽在床边守着自己,小声着乖巧道,“你们都在呀?”
浅羽伸手探着她的额头,“公主,你可醒了。”浅羽说?着,看了看一旁蹙眉的流剑,“可急坏了我和流剑了。”
流剑在一旁眼神关切,却说?不出话来。
公主笑着问他道,“流剑你怎么了?眼睛里进了沙子了?怎么红红的,像只刚睡醒的小兔子。”
浅羽笑着道,“流剑担心你,两日都没睡了,眼里自然?都是红红的。”
流剑这才笑着,“呵,你可觉得好些了?渴不渴,饿不饿?”
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唔,好像真有些饿了。”
浅羽见着公主的模样,起身?道,“浅羽去帮公主拿些东西来吃。”
公主开心道,“谢谢姑姑。”说?着,挣扎着要起来,可却忽地扭到?了伤口,“啊呀!”一声,唤得流剑心惊。
流剑忙扶着她,“慢点儿。”
浅羽这才,放心走出了门去。听得三公主的声音,在身?后问流剑道,“我的蜜蜜呢?”
蜜蜜被流剑从袖口幻了出来,可如今呆呆地一副木偶的样子,惹人?可怜。公主认真看着流剑道,“我一定得帮蜜蜜,把魂火找回来,不然?可就不是我的蜜蜜了。”
流剑回她,“你可先把自己的伤养好了,才能帮到?蜜蜜。”
浅羽在厨房中,生了柴火,将早晨的煮好的清粥,重新热了一顿。两日以来,奔奴和九念都不常在家,只深夜方才回来。总让人?感觉在密谋着什么大事似的。
方才端着粥出来厨房,要送去给公主。身?前忽地晃过一袭身?影,是九念!
见着他面色难看,浅羽用意?笑着招呼道,“九念,你回来了?”
浅羽的双手,却忽地被九念擒住。浅羽原本端在手上的清粥,洒了一地。
九念二话不说?,将浅羽拉了出来。街道之上,人?来人?往,浅羽被他拉着一路,招摇着走过,很?是打眼。
可浅羽双手,似是被他用灵力锁住,怎么也挣扎不开,“九念,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奔奴呢?”
九念不答话。
穿过镇子边上的渔市,见得一艘大船正扬着帆,停靠在码头岸边。浅羽被他拉上了船去,“你…你是要去中腾岛么?奔奴知?道么?”
九念终是开了口,“不知?道。”
“不知?道?”浅羽加大了挣扎的力道,“你要带我一起去中腾岛么?”
九念不再作答。船上五个船员,惊讶地,看着九念拉着浅羽上来,九念对?他们呵道,“开船!”
为首的船员,年纪较大,弓着腰背走来九念面前,“爷…方才看过,白?日里风大。要不,晚上再启航。”
九念恶狠狠看着他,捏着他的衣口道,“买了你们,就得听我的。开船!”
浅羽有些着急,“就开船了?不等奔奴了么?”
九念道,“有你在这儿,他自然?会跟过来!”说?着,将浅羽一把拽进了船舱,大门一关。
原本,奔奴和九念周旋了整整两日。九念踪迹飘忽,奔奴也没真正用心去找,想着他只是一时闹一闹脾性。
奔奴知?道他正暗地里,准备着去远海的物资。可没想到?,九念竟然?会对?自己下手。
眼前九念设下的困灵阵,该是能困住自己两日。可这两日里,九念他要做什么?
奔奴正是不解,这里是渔市旁边的小巷。怕是浅羽和流剑,都找不来这里。九念该不会,真如他自己所?说?,先去中腾岛找无风了?
奔奴颇有几分?担心,加紧了念力,赶紧冲破阵法?才是。
船仓里被九念封得密不透风,浅羽仍是被九念的灵琐绑着,呆在船坞里。船摇摇晃晃,风浪该是很?大,睡睡醒醒之间,不知?时日。
门忽地一把被人?推开,明?明?的光线透了进来,男人?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见着他手中端着一个瓷碗,走来浅羽面前,他指尖捻诀,将浅羽手脚上的灵琐解开了去。
浅羽被捆太?久,手脚都已经麻了。见得眼前的人?蹲下身?来,浅羽方才看清楚他的面庞。
九念将碗端来浅羽面前,“喝水。”
浅羽看着他面色冰冷,试探着问道,“我们…走了多远了,奔奴他能跟上么?”
九念嘴角邪笑,“一整日。喝完了水,就出来甲板上走走。省得他一会儿说?,我对?你不好。”
浅羽确是渴了,捧着大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见九念站起了身?,往船舱外走去。
浅羽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手脚还未恢复力道,只能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出船舱来。
船舱之外,日光甚强,海上一片茫茫,四周已经看不见岸边。看来,船已经驶出来挺远了。
前面的九念背着手,立在船头,浅羽问他,“我们到?底走了多久了?”
九念微微回头,“整整一日。”
整整一日,可奔奴并没有追来,单凭九念和自己,能救无风出来么,浅羽正要上前仔细问问他,脚下的船,突然?摇晃起来。浅羽始料未及,跌倒在甲板之上。
天色忽地暗沉了下来,滚滚乌云,将原来霸道的日光遮掩了去。风浪大起,九念却一派泰然?,立在船前一动不动。
船员从舱里都跑了出来,年纪稍大的那个,对?众人?大声喊道,“风来了,浪起了,快收了帆!”
船员齐齐,去到?桅杆旁边,嘿呦嘿呦地拉起帆来。
浅羽却远远见到?那团乌云深处,一道玄色的身?影,正朝九念飞来。
众人?忙活着收帆,并未注意?。那道身?影看清楚了,是奔奴的龙身?没错。
“奔奴!”浅羽暗自念道。
见他近了船身?,忽地化成一道黑影,在船头盘旋两圈,一把向九念冲去。
九念不敌他的力道,被他扑倒在地上。
奔奴怒声,字字鲜明?道,“你胆敢,擅作主张!”
九念愤愤向他,并不服软,“我不出此?计,你什么时候才会去救他?还有那些死士,他们都在等着你!”九念一手用力指来浅羽的方向,“就是为了她?!她比兵士对?你的忠诚还重要么?”
奔奴眼里怒气张扬,狠狠一拳垂在九念面旁的甲板上,灵气挥舞着,腾着甲板上的灰尘,飘来浅羽眼前。听他压抑着声音道,“你可还知?道,什么叫做忠诚?”
九念侧眼,看来浅羽的方向,浅羽识得他眼里的东西,是杀意?!
“啊—!”九念大喊一声,鼓足全身?的灵力,奔奴猝不及防,被他一把震开。
众船员见到?此?番情景,不知?是何人?,什么时候,居然?能落在远航一整日的海船上。又见得九念如此?大的力气,能将一个大活人?弹出一丈之外。众人?正是瞠目结舌。
浅羽心道不好,摸索着甲板,往身?后的船舱爬去。
“想跑?”九念忽地站起身?来,一步步跨向浅羽,手中一股剑气,随着灵力汇聚而成,剑尖指着浅羽,对?远在一丈之外的奔奴道,“杀了她,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忠诚!”说?罢,便见他使着剑力刺来,要穿过浅羽的胸膛。
浅羽本能地闭上眼睛,死亡将来,怎能不惧?
可九念的剑,让浅羽久等了。
半晌,仍未感觉到?胸膛上的疼痛,难道是太?疼了,已经不知?道了么?
滴答…滴答…可分?明?有血,滴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浅羽缓缓睁开眼睛来,身?前竟是奔奴的背影,甲板上点点血迹,是他的。
九念高大的身?影立在二人?面前,狠狠对?奔奴道,“你?!我没有你这样的主人?!自今日起,我九念是自由之身?!”说?罢转身?而去。
浅羽忙爬着过来扶起奔奴,见着他也不理自己的伤,任由血从伤口涌了出来,浅羽急着问道,“奔奴,你怎么样了?会不会死?”
“九念!”奔奴对?那背影大声道,“你本就是自由之身?。”
九念微微回头,没有答话,甩手而去。
浅羽将奔奴扶回船舱,见得他伤口仍是流血不止,紧张问道,“你的灵力呢?以前这些不是都伤不了你的么?”
奔奴咳嗽几声,浅羽见得他嘴角有血丝涌出,忙用袖口帮他擦拭。奔奴却摆手,握住浅羽的手,笑着道,“无事。”
他从来都是一副逞强的模样,可面色从未如此?苍白?,苍白?得让浅羽害怕,“九念他真伤到?你了?”
“没有,”奔奴喘着气,解释道,“破他的困灵阵,我灵力虚耗,要修养几日。”
浅羽捂上他的伤口,血还是没止住,浅羽忙用帕子,堵住那出血的地方。奔奴暗声唤疼,拉着浅羽的道,“我是龙身?,这点小伤奈何不了我。可你这破石头,如若被他灵剑一伤,必定灵力散尽了。”
“小伤?”浅羽看了看,手上方才放上去就被染红了的帕子,“这能叫小伤么?快告诉我,怎么才能止血啊!”
奔奴却冷笑道,“明?日起来,它就好了。”
“九念说?你为了我,不顾你的死士安危,可是真的?”
他却打趣道,“你内疚啊?”
浅羽低头,“不会。”
他却继续笑道,“媳妇儿嘴真硬。”
“你还有心情玩笑,真不用止血么?”
听他又咳嗽几声,认真道,“劳烦姑姑,给我倒碗水来。赶了一整日的路,渴了。”
浅羽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说?着,摸索着爬了起来,浅羽手脚还不大利索,踉踉跄跄扶着木墙,出了船舱去。
待得浅羽端着瓷碗,装满了水回来,奔奴却不见了。
浅羽手上,端着满满的一碗水,顿时掉落在地上。碎了的瓷片,如春日的花朵一般,绽放在船舱甲板之上,夹杂着奔奴的血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