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执午睡醒来，绿婉熟练地给她穿衣服。

另两位婢女端着装了温水的洗脸盆和漱口水过来了。

而胡黛儿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学着。

绿婉怕她笨手笨脚的，便让她先学两日，等有轻松的活儿，她再上手。

迷糊之间，李执喝了一口水，漱了个口再将水吐进痰盂里。

再用沾了温水的脸巾擦了擦脸，去去倦意。

绿婉给她梳头的时候，她将手挡在唇前，哈了一口气。

然后问道：“年前山东是不是进贡过一批菊花茶？”

绿婉点点头：“陛下让魏公公送过来一盒最好的，公主现在要喝吗？”

李执道：“不用，只是轻微火气而已，明日午时沏一杯即可。”

发饰弄好了，李执很满意。

绿婉知道她不喜又重又大的发饰，平日里只给她用小簪子小步摇，只有重大宴会的时候才会给她用上她不喜欢的头饰。

绿婉将每一根发丝都梳得规规矩矩的，又黑又亮的头发在绿婉的手里被挽成了艺术品。

因着公主的头发比较多，她就将后面上层的头发挽成发髻，下层的让它自然垂在身后。

再在发髻插上公主从民间买的“珍珠钗”，她跟公主都说了这是赝品，可公主觉着好看，执意要买。

后来陛下知道此事，从国库里拿出品相最好的几颗粉珍珠，命尚宫照着赝品的样子做。

做出来的粉珍珠与赝品一比，简直就是人间精品与路边石子的比对。

可公主就是喜欢这个白色的，只是见陛下的时候，才让她用粉色那支。

看了看镜子下小盒子里安静躺着的粉珍珠钗，饱满丰润，色泽流光。

插上珍珠钗，那雪白的颜色被浓黑包裹，就像是眉山一黛，龙之点睛。

饶是赝品，也变得高贵珍稀了许多。

李执每每出宫，绿婉都会在妆容上想办法将她的容貌画普通一点。

譬如将眉毛描粗，嘴唇画厚，脸上再点几个斑，谁见了都不会说这是位美人，只是觉得姿态规矩而已。

去宫外采购，只需发饰简单，妆容清淡即可，所以李执的妆发没花多长时间。

会点功夫的绿婉带着银钱，李执则直接买买买就行了。

最好的货物都在西市，所以三人乘着马车直接去往了西市。

天海与外域各国往来密切，多一个金发金眼的胡黛儿也没什么可招人耳目的。

从去年开始，一直供货的那家店铺搬去棠无了，李执便重新开始找心仪的卖家。

可每回买的草料里都有次品杂物，防不胜防，她只能一家一家的试。

撩开车窗帘，可能夜市快开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很热闹。

李执瞥了一眼胡黛儿，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只见几位西域人正在竹编摊铺惊叹摊主的手艺。

她很懂胡黛儿眼中流露出的哀愁。

自己想念家的时候，也是这般，哪怕都十几年了，她依然思念着故乡。

其实话说回来，她跟胡黛儿也算是同病相怜。

只是两人的维度不同，她是纵向而来，胡黛儿是横向走来。

都是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从何处立足，也没有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她没理会胡黛儿的那两天，她肯定很无助。

想到这里，李执心口一紧，觉得自己过于残忍了。

听绿婉说，胡黛儿父母双亡，在世间没有亲戚了，是个可怜的。

自己比她要幸运一点，一穿过来就有父有母，还锦衣玉食的。

以后还是像绿婉一样对她吧！

“公主，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绿婉打断了李执的思绪。

李执已经习惯了，“你能突然想起的事，那必定是比较重要的。”

绿婉吐了吐舌头，笑着说道：“陛下说，云博将军明日从边关回京。本来……陛下要亲自跟您讲的，可你们已经多日未说话。陛下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都足足两日了。想以前……”

说到这里，绿婉意识到是自己多嘴了，便住了口。

以前陛下跟公主若是吵了架，陛下必定会遣人送来公主最爱吃的糕点和凉菜，然后陛下再“惊喜”出现的。

“本宫怎么不知道云博将军要回来的消息？按理说，至少七日前这个消息就要传给陛下，宫里上上下下的小主们就会叽叽喳喳地闲聊啊！”李执道。

绿婉捂嘴笑了笑：“一提起云博小将军殿下就激动了，殿下可是忘了，近段时间殿下都在罗门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找灵感？”

李执点点头，怪不得她最近没有什么灵感，原来是第六感强烈，感应到自己婚事将近，开始烦躁了。

先皇为了平衡朝中势力，给李执和云大将军的孙子云博赐了婚。

云博以戍守边关为由，婚事一拖再拖，明日恐怕是拖不了了。

她曾在远处城楼看过云博将军的，星眸剑眉，笔挺薄唇，轩昂的器宇一点也不输当年的云大将军和战死的云将军。

若他待她好，她便欢欢喜喜地嫁了，也了却了母亲的一桩心事。

“云博将军，是谁啊？”胡黛儿小声问着，她在试图加入。

没等绿婉开口，李执便道：“本宫的未婚夫。”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执并没有感觉多荣耀多骄傲。

“未婚夫……是什么啊？”

胡黛儿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李执。

她的眼球透亮，李执能看到眼球的表面与金色瞳孔中间的透明。

她还有手机电脑的时候，都没在网上看到这么昳丽瑰美的眼睛。

难怪古代时候，人人都喜欢西域美人，帝王都想将版图往西边扩张。

绿婉也不懂未婚夫是什么，但联系到公主与云博小将军的关系，她就大概明白了。

“本宫与云博六年前定下了婚约，还未成婚之前，他就是本宫未婚夫。”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关于天海还有很多知识我没有学到！”胡黛儿脑袋一扬。

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手搁在两腿间，肩膀耸起，身体缩成一团，低着脑袋道：“请长公主赎罪，奴婢只是，对新鲜的知识感到好奇。”

看着胡黛儿像只受惊的小绵羊似的，李执嘴角慢慢变成弯月。

她不似其他宫女般怕她，而是怕自己在她面前做错事。

“本宫何时说你有罪？”李执道。

绿婉轻轻戳了戳胡黛儿，让她放松一点。

“我们长公主呢，是位面冷心善的。在宫中的时候，有很多双眼睛时刻盯着我们，所以我们要守规矩，敬礼仪。但到了宫外呀，公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