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议论早就入了巧儿的耳,这个年纪本就敏感爱多想,也半懂不懂,那日回到顾家之后,她反而开始心绪不宁,卧立难安。
这一进一出,还是全都变了味儿了的。
她就这么活在下人的窃窃私语里,只要她一到,还都是特意避讳的离开。
可那耐人寻味的直勾勾眼色看的她如芒刺背。
这样的痛苦她不知该如何宣泄表达,只是默默受着忍着。
她随后每日夜晚,躺在床上,听着夜漏滴答,毫无睡意。
双目放洞无措盯着那黑洞洞的顶上。
那里已经渐渐有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在不停盘旋,随时可以把她吞噬。
她惊慌无助抱头打赤脚下床,瑟瑟蹲在角落。
长时间的压抑,她终于已经丧失了拼命喊叫的能力,发不出半点声响。
寂静之地,寂静无声。
不管这王氏为人如何,下一辈都是无辜的,何况这闲话都直接传到孩子门口了,乔锦心多少还是要过问一两句的。
无非也就是背着巧儿,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三令五申,旁敲侧击,明里暗里,再立立规矩,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背不住阳奉阴违的,况且还有整个兴县的悠悠众口更难堵的了。
做寿这一天,那才真是盛事。
顾家门前更是比肩接踵。
这些人哪是来祝寿沾喜气的,倒像是凑热忙找乐子的。
生意场上的,还是一波一波的送,尤其牟大娘子最给面子,那喜气的礼品单子,完全展开拉出来可以拖到地上。
管家贵福正挡着没拜帖的不让进,这档口,久未露面的佟怀信到了。
“呀,佟大人!”
贵福抛下那人,让其余小厮接手,自己又先一步积极过来接待。
“许久不见了,佟大人也不过府坐坐。”
面对贵福的高涨热情,佟怀信有些淡漠疏离,开口都是淡淡的。
也没有了一惯的笑脸。
“顾维均在忙什么呢?”
他也不再称呼他为“小表弟”,公事公办的严肃。
“啊,少掌柜的在前厅招待客人呢,大人有事?”
佟怀信与身后半步之遥的齐远,交换一个眼色,才转头来回贵福。
“不急,等他都忙完了再说也不迟。”
“那大人还是里边上座吧,马上就开戏了,今儿可是凤祥戏班的封箱场,袁老板亲自上阵,错过了又要等一年了。”
贵福乐呵呵给佟怀信介绍,殷勤地请人进去。
“哦,是吗?”
这噱头,听得佟怀信都不由得心下一动,不管后面如何,当下先好好享受一番,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袁桂凤每次登台都要一个人待会儿。照例是把所有人都支开,只自己一个人在帐子里。
他一身琉璃白,对镜描眉画眼,涂的细致,不想镜中突然闯进一个身影,正含笑望着他。
“少掌柜的?”
他描眉的黛笔一个不稳,猝然落地。
“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袁老板?”
顾维均扬了扬手中的红绳相思豆。
那是他曾经年少怀春时,送给王氏的定情之物,只是王氏从来都好生收着的,没想到会落在顾维均手中。
“少掌柜的何意?”
袁桂凤强装镇定,弯腰俯身去捡那掉落的黛笔。
“哦,这是我前几日捡的,我记得袁老板有一模一样的,所以问问。”
顾维均话说的巧妙,明明已经心知肚明,还故意含糊着不点破。
“袁某不知,少掌柜的许是眼花记错了。”
袁桂凤暗自松了口气,心里思忖着或是这王氏死后,不知道被哪个侍候丫鬟给翻出来的,来自我安慰。
“哦,我记起来了,这是巧儿贴身戴着的,好像还是我大哥留给她的。”
“我得赶紧去还与她,这孩子最近出了这么多事,魂不守舍的,爹留给的东西还能当个念想。”
顾维均一拍脑门,如同是刚刚忆起。
“袁老板,实在抱歉打扰了。”
留下这些不得不令人遐想的只言片语,顾维均刻意转身离去。
“爹?”
袁桂凤跌坐在地上,虽着的单薄,额头已开始渗出不少细密汗珠。
“袁郎,我若想给你生个孩子,你要是不要?”
那时候还是个眉眼吊尾似一汪春水的小姑娘情态的王氏,吐气如兰,勾的他神魂颠倒。
他说:“那就生呗,只是有了我这个爹,要入下九流的,一辈子被人瞧不上的,你也乐意?”
王氏媚眼如丝,大红的蔻丹在他微敞的精壮胸膛游走。
“那可不行,我的闺女必须要是人上人!”
这传闻难道是真的?
袁桂凤一个人呆呆瘫在原地,怎么也起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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