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见状转身就要走,只差一条缝就要把门带上了,又突转顿住。
对上屋里那双对周围充满好奇的明眸,他警告:“我不喜欢别人乱动我家房间。”
沈凝倏地收回想触碰床头台灯的手,语气中满是歉意:“好的。”
上.床之后。
沈凝今日还没来得及洗漱,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可她又不好意思再去麻烦程钧,只得作罢。
静谧的夜,让她的思绪泉涌,交错杂乱。
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按理来说她应该有巨大的恐慌,为自己是否能回去感到分外焦虑,忐忑不安地找寻一切能回去的方法。
可奇怪的是,她除了一点对这个未知时代的恐惧,竟无法从心底剐蹭出一丝一毫想要回到深宫大院的想法。
若是其他人,别说一国尊贵的公主,哪怕是布衣百姓家的儿女,怕也是拼了命想要纠正这出错的时空。
可她不一样。
额娘早已死去;得知自己要和亲后,她更是把唯一的贴身丫鬟平安送出了宫。
沈凝缓缓翻了个身,她留给平安的银票应该能保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吧?
如果说还有什么让她留恋的,那就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
但事已至此,剩下的六个公主总归是能挑选出一个的。
这么一想,她心底最后一点牵挂也没了。
甚至不能否认,她内心汩汩的往外冒出的泉涌,都是不可抑制的期待感。
她来到了这个时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有新的开始?
这样想着,她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陌生的环境,快速入睡了。
适宜的温度,柔软的床被,似有好梦让她在深睡中发出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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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钧这套别墅,甚至连陈云方与妹妹程冉也没住过。
家里突然睡了个陌生女人的感觉。
极其不好。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
当程钧顶着黑眼圈打开门的时候,哈欠还没打完就被站在楼梯口的人吓了一跳。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昏昏暗暗的环境,有几缕透过来微弱的光线照在沈凝的衣裙与及腰长发上。
有了那么点倩女幽魂的感觉。
天未明,沈凝看不见程钧的脸色有多臭,欢快地说:“早,程先生。”
程钧直接越过她下楼。
一言不发。
沈凝脸皮薄,怔愣片刻,意识到他可能还在不快,便提起裙裾小心地下楼。
这里的楼梯,竟然比皇宫的看起来还要精致。
“啪”的一声,客厅正中间的水晶大吊灯亮了起来。
沈凝抬头寻着光望去,灯光被水晶的切割面折射出来,分散到几处,虽亮却不扎人眼。给她一种挺辉煌的感觉?
她在心里了然。
程先生,是大户人家。
程钧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周身全是怒气。
沈凝自然也能感受到,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蹑手蹑脚,跟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敛了眉眼,却是像在笑。
“你笑什么。”程钧问。
沈凝抬眉,抿紧了唇:“程先生,我没笑。”
抿唇显得嘴角更往上。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你不是在笑,你嘴角往上扬什么?”程钧语气更加不善。
沈凝急忙解释:“程先生,我自从生下来就是一副微笑脸,我不是故意笑你的。”
程钧抬头又瞥了一眼,眉眼才稍微舒展些。
好像就是往上的。
天还早,程钧昨天想了一夜要怎么处理她。
他是这么打算的:一觉醒来人不见了,程钧就当还是场梦。
但如果人还在,那就是最棘手的情况。
就这么把她放到大门外,保准她摸不到清周围的路。
算了,送佛送到西。毕竟有过几十场梦的缘分。
趁上班时候把她送到市中心吧。
程钧回过神来,往沈凝那边瞥了一眼,见她眼神直勾勾的盯住自己。
程钧不自然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端正坐姿:“你看我干吗?”
“…有茶水吗。”沈凝咬唇说道。
被她这么一提,程钧嗓子也觉得干疼,估计是昨晚吹风时间过长。
程钧脸色阴翳,起身拿了两个杯子直接去厨房装自来水。
沈凝视线追随着程钧,看他走到厨房门口又回来,放下一个杯子又从别处拿出来一个。
“给。”程钧递给她,是纸杯。
沈凝起身双手接过,“多谢。”
沈凝保持着礼节,小口小口地酌。热水润嗓暖胃,让她倍感满足。
啜了几口,她停下来,仔细打量着杯子。
这杯子好像是用纸做的。会不会还没等自己喝完,杯子就漏了?
于是她捧起纸杯,咬咬牙,咕噜咕噜地一个劲把水喝完了。
舔了舔唇角的水渍,她看向岿然不动的程钧,和他手里的杯子。
他那个,好像更上档次些。
沈凝难免对这里的一切感到新奇,张口想说些什么,被程钧的视线劝退了。
他冷酷无情地眼神扫过来,赤.裸.裸地传达六个字:给本先生闭嘴。
沈凝自认读懂,对着他抿紧唇点点头。端正坐姿目视前方,示意自己会保持安静。
一连串的动作,让程钧内心不免多了个考虑。
要不要先把她送医院,检查一下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时间仿佛停滞般过得很慢。
程钧看向沈凝,难得主动搭话:“…你能不能换个姿势,你这样一动不动,像是我家请了一尊大佛。”
沈凝挺直的腰板渐松下来,身子往后倚靠在沙发背上,微笑点头不张口。
程钧:“……”
他考虑到路上积雪结冰,早上这个点,上班高峰期肯定堵车,本想等到八点以后再走。
可现在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在同一屋檐下多呆一秒了。
程钧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冷飕飕地说:“走。”
沈凝刚放松下来,听他语气骤变,没敢犹豫,大步跟了上去。
她想,程先生,还是个性情中人。
打开房门,呼呼的冷风迎面而来,差点一下子把沈凝的眼泪逼出来。
她本能地踏着小碎步取暖,一声冷堵在打颤的牙缝中说不出来。
实在太冷了,风抚过手的刺痛,与她幼时被几个姐姐用绣花针扎的感觉无二。
程钧皱眉,零下三度,穿着一身薄衣不冷才怪。
他嫌弃地脱了外套披在沈凝身上。
“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