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任知府刚从一个穷县调任上来前几年没捞到什么油水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再刮地皮也有限。可惜那时候的地产都是私人的官府没权利买卖土地。
练达宁不急继任知府也拖着就是不肯在交接文件上签字。新任官员不签字就代表交接没有完成练达宁不能离开。到了春节两人还是这样僵着方步瞻从中调解两次都没起作用。继任知府开了个最低条件想让他在交接文件上签字画押亏空必须二一添作五也就是说练达宁要私人掏三万两银子出来。
练达宁知道后回说别说三万两就是三两也不给他愿意耗着我就奉陪到底。
皇帝不急急太监方步瞻绷不住了他已经听到些风声练达宁在暗中活动想要调到南京去那样的话他想要彻查练达宁的预谋就落空了。不得以他又去劝说继任知府哪知道这人也是个倔种没三万两银子做贴补说什么也不接这摊子不然就要请上司衙门裁决。
这期间练达宁私下去拜会过陈慕沙两次说明情况陈慕沙只是告诉他一句话:“苏州知府的位子想坐的人多了他还挑上了?愿接不接不接滚蛋。”
陈慕沙跟张居正交好却对高拱厌恶殊甚。高拱仗着自己才气高又得裕王殿下信任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除了皇上跟裕王天底下没人在他眼里就连当朝首辅徐阶他都敢踩这次整治练达宁就是给徐阶眼罩带。
高拱跟徐阶斗实则与陈慕沙无关让老夫子气不过的是他还处处踩着张居正和陈以勤这两个同事。其实这两人都曾是太子裕王的教官将来必定位居宰相大学士能混到这地步的人谁没有才气?就你高拱有才气吗?老王王世贞才气更高绝呢才高八斗又怎么样在官场上混得并不如意高拱不过命好罢了。
一时得意不代表一世顺畅。
高拱的倒台是注定的其实钉子早就埋下了神宗即位第一年他就被免官轰出京城连驿车都不赐给只好一路雇车回乡。
听到陈慕沙这话练达宁底气十足更足了回去故意拍案子让底下人传话过去别说三万两银子三文钱都没有。
方步瞻是真急了浑身冒火上司衙门裁决?他就是上司衙门怎么裁决?你让官员不亏空行啊以后中央、省府衙门的大员都自己带着干粮、清水下来办事吧让地方出人夫拉车、修路这事也别想了自己用步量吧。谁定了这个规矩是要被人骂臭脑袋的尤其苏州这地方大员怎么会空手而归呢别的不说每人要几件苏绣就价值不菲积累多了账目不亏空才怪。
当然继任知府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现在认了不用说自己离任时账目亏空会翻几番问题是自己眼下就没钱花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初的两年都要搞些惠民政策也不能上来就捞钱吧事。在这期间且不说自己带来的家小怎么生活跟随的幕僚还要他按月发俸禄。
亏空的事虽然上上下下都都心知肚明可是谁也不会说这是官场潜规则。这就如同像击鼓传花游戏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叫停花在谁手里就倒霉了。这时候的亏空就是天大的罪名不用欲加之罪贪污案明明白白。
太祖贪污案的主犯时可是要剥皮煊草、悬挂在各处亭子里示众的现在虽然不那么残酷了免官流放是少不了的甚至有可能下狱蹲上几年家产也要抄没归公。
常年积压亏空账目的核销需要等待时机比如朝廷有大的政策变革或者皇恩浩荡天下大赦上司部门就可以做手脚把所有亏空一笔勾销但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靠的是运气而不是本事。
继任知府看到练达宁的处境知道苏州知府油水大但压力也大不免心生警觉如果账面亏空继续膨胀下去等于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官他虽有高拱做靠山可是离任时高拱是不是还在位呢。眼前这位练达宁还是首辅门生呢照样被排挤走。
继任苏州知府姓韦名皋字奉祖乃是福建泉州人人却长得像北方大汉看上去比练达宁更威武。
他虽然没有正式接任知府人已经入住衙门里恰好魏国公回南京把印信先交由方步瞻掌管韦皋就住在原来魏国公下榻的一套宅院里。
新旧两任知府每日都见面却并不谈公务而是谈论风月还有自己历任地方的风土人情两人都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没有一丝愠意更不要说敌意了倒像是交好莫逆的老友分离二十年后再度聚首整天有聊不完的契阔诉不完的友情。
如果后世有人看到此情此景定然会惊呼:他们不会是一对基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