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霜凝深吸一口气思绪自那天机场送别的一幕怞离回到眼前躺在床上的老人身上。
他愈来愈憔悴了她每见他一回便觉生命力自他体内又流失一分:教她不能不为他难过。
“爸爸喝点水吧。”她轻柔地问一面将吸管递到老人干涩的唇边
“嗯。”老人疲倦地点头张嘴吸了一点水即便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仿佛也用尽他全身力气呼吸跟着一喘。
她拾起湿毛巾拭着公公泛着细汗的额头“再喝一点好吗?”
“不了。”老人摇摇头眼眸半眯似乎想睡了。
“那爸爸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她说着一面就要起身。
“等一下.霜凝。”陆父沙哑的嗓音唤住她。
她停下动作笑着望他“有什么事吗?”
“霜凝你——”苍老的眼眸凝视她好一会儿“苍麒对你好吗?”
“很好啊。”她微笑不改。
“他最近工作很忙一定冷落你了……”
“没关系的我知道最近公司事情很多。”
“虽然我……决定把所有股份都留给他可底下那些老臣不是好对付的他必须格外小心……努力。”陆父喘着气试图对她解释-切。
燕霜凝感觉到他的不安与焦躁“我明白的爸爸。”她淡淡地笑清澄无瑕的星眸宁静地安抚着他“放心吧我不会怪苍麒的我只怕他最近太忙了会累坏身子。”
在她轻言婉语的安慰下陆父似乎放心了定定凝望她许久“你……会是个好妻子。”他微微一勾嘴角微弱地笑着“好好照顾他霜凝。”
“……嗯。”她应道听得出有几分犹豫。
“怎么啦?”陆父皱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微微苦笑“不晓得该怎么帮他。”
“只要在他身旁支持他就行了。”
“支持他?”
“……听说你想考会计师执照?”老人突如其来地问。
燕霜凝一愣片刻才微微颔首。
“想当会计师?”
“也不是。”她摇摇头自嘲地说:“只是总必须找个工作来做……”
“别工作吧”陆父提议“留在家里好好照顾苍麒。”
“留在家里照顾他?”
“一个日日在外辛劳奔波的男人会希望有个妻子为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让他回到家只感觉放松及温暖。”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听我的准没错——”
***
她听从陆父的话这么做了可陆苍麒似乎并不觉得感动。
白天她留在家里照顾公公为他打理陆家坐落于敦化南路高级社区的两层楼房她甚至跟管家商量了整个换掉家里诸如窗帘、桌布、床罩等装饰品重新布置采用比原先更加柔和温暖几分的设计与色调。
她还要求家里日日保持窗明几净客厅及餐桌上的鲜花要天天更换也定期与管家共同商议菜单。
至于有关陆苍麒的一切则是由她亲自经手的包括他书房的整理、贴身衣物的换洗、衬衫的整烫西装、领带的搭配甚至连用什么样牌子的刮胡水她都亲自上超市选购然后细心地在浴室盥洗架上定期更换。
她还夜夜为他等门就算连佣人管家都睡了她依然坚持在客厅里亮着一盏灯一面读书一面盼着他回家。
她为他做了这么多一心一意希望他过得舒适过得开心他却似乎无动于衷。
甚至觉得她多管闲事。
一晚她因为极度疲倦不经意在沙发上沉沉入睡直到跟客户应酬到深夜一点多才进门的陆苍麒一把将她抱入卧房时才恍然醒觉。
“你回来了。”她勉力眨眨酸涩的眼眸模糊地咕哝着脸颊不知不觉更加偎紧他宽厚的胸膛。
他仿佛身子一僵有数秒的时间凝定原地好不容易才重新举足抱着她来到柔软的床榻前缓缓将她放落。
她声吟着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厨房里……有消夜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冰凉的嗓音截断她的话像当头冷水浇得她全身一颤“以后如果觉得困了尽管睡觉不必硬撑着等我。”
她眨眨眼迷蒙的眼眸逐渐清澄却隐隐浮移令人心痛的酸苦。
“……你不希望我等你吗?”
“我不需要。”他答一面转过身扯落领带“我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有应酬知道家里有个人等门只会令我觉得负担。”
负担?
原来他只觉得她对他的一番心意是让人无法承受的负担?
燕霜凝深吸一口气墨睫低掩感觉胸口倏地空落虚无的感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明天有个宴会你要跟我一同出席我六点回来接你。”
“宴会?”
“很重要的关系一件合作案能不能成功。”他简单地说似乎这样便足以解释一切。
他不希望她等门却需要她以妻子的身分陪他出席社交宴会?
为什么?
因为虽然在人后他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存在可在人前他必须营造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又和乐的成功男士形象?
是因为这样吧。
那她算什么?一个衬托他形象的道具?
她原来……只是个道具——
一念及此燕霜凝再也无法压抑排山倒海袭向心头的落寞她倒回床上沁凉的脸庞深深埋人柔软的枕间。
颊畔悄然划过两行湿润。
***
她本来决定两人之间就这样了她不要再挂念他、不再关怀他不为他等门更不日日夜夜为他担忧怕他的身子不堪沉重的工作压力终于累垮。
她本来决定就那么依他两人在人前做对模范夫妻关起房门却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扰。
她本来决定就那么与他维持相敬如“冰”的婚姻。
她本来那么决定了……
要不是陆父在两人即将结婚周年时乍然辞世的话。
老人就那么走了走得安详、放心毫不留恋。
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忙着应付公司内部的斗争一个在实验室与医院实习来回奔忙她这个长媳只得独力挑起葬礼的一切细节。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乍然得知原来陆家兄弟还有个继母陈月英她自从老人得病后便借口滞留国外不归直到确定他辞世了才匆忙赶回。
“你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对她陆苍麒是毫不客气的他冷冷讥讽“急着回来分遗产吗?”
“我有权利得到我应得的那一份。”陈月英毫不退缩以同样冰冷的态度回应。
“你该死的根本没有权利!”他低吼烈眸狠狠瞪她“自从你明知爸爸有病还借故跟他吵架离家出走那一刻起你就丧失了你那份该死的权利明白吗?”
在他怒意逼人的气势下陈月英终于动摇了她苍白着脸色“我跟你爸爸只是意见不合我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走了。”
“你没想到?这一年多来你难不成活在外星球?会没听说爸爸重病的消息?”
“我以为……他只是借故要我回来……”
“而你根本不想回来伺候一个恶心的糟老头是吗?”他讽刺地说眸光转为冰冷陰森森地落定眼前年纪比他父亲足足年轻三十多岁的继母。
“总之我有权利得到我那一份我相信你爸爸会留给我……”
“他瞎了眼才会留给你!”
可陆父的确留给自己的妻子一份遗产虽然不多但足以让陈月英后半生衣食无忧。
而这样的行止似乎令陆苍麒相当愤怒在律师宣读遗嘱后如暴风般疯狂地卷至灵堂前。
对着案上陆父的遗照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我不会原谅你的爸爸!绝对不会永远……不会——”充满愤恨的言语在室内沙哑地回旋纠葛着燕霜凝一颗不安定的心。
“他为什么会那样?”隐身在门扉后她悄悄问着身旁跟着她一起匆匆跟来的陆苍鸿。
陆苍鸿不语只是沉默地摇摇头。
燕霜凝心一扯虽然他不肯解释可她却从后者沉重的神情察觉这背后肯定隐藏着令人心痛的过往。
伤感的眸光在陆苍麒身上流连她痴痴望着他看着他-拳又一拳、重重捶落桌面接着在-阵狂乱的发泄后身躯忽地一软跪倒在陆父灵前。
他双手攀着桌缘脸庞无力地垂落而肩膀隐隐上下跃动。
他……哭了吗?
突如其来的心痛攫住燕霜凝她伸手抚住喉间拼命压抑着意欲奔逸而出的呜咽。
她不相信一个如他一般骄傲伟岸的男人竟然会哭他不应该哭的……
“我们的亲生母亲……可以说是因为陈月英而死的。”
迷乱的神智因男人沉哑的嗓音倏然一凛她蓦地转头惊异的眸光望向一直默默站在她身旁的陆苍鸿。
“你说……什么?”
“因为得知陈月英的存在妈妈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染上重病在缠绵病榻多年后终于死去。”陆苍鸿解释着神色黯然“哥哥他……-直无法原谅爸爸这一点……”
“原来如此——”燕霜凝恍然终于明白陆苍麒对这一切为何会有这般激烈的反应。
“哥哥对爸爸是又爱又恨现在爸爸死了——”
陆苍鸿一顿没再继续说下去但言语间未竟的况味如余音缭绕在燕霜凝耳畔绵延不绝。
她闭眸心脏跳得更剧烈了。
“嫂嫂哥哥他……就交给你了。”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令她几乎无法呼吸“交……交给我?”
“爸爸死了哥哥想要在派系林立的公司中取得稳固的地位会更加困难不论身体或心理他承受的压力都会很大他需要有人好好照顾。”
那个人是她吗?
“就是你嫂嫂。”陆苍鸿仿佛看透了她内心的犹豫“现在能支持他的人只有你了。”
现在能支持苍麒的人——只有她?
她想着犹疑不定可飘逸的步履却仿佛自有主张一步一步朝灵堂前的男人行去终于落定他身后。
她跪子双手从他身后紧紧环住了他脸颊温柔地贴住他起伏不定的后背——
他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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