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谁会来?她机警坐起身看到被推开的房门口出现娄睿熟悉的身影。
“睿弟怎么是你?”
“我来陪你。”娄睿将门关上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今天既诡异又安静。”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王一整天都陰沉著脸没人敢多话太阳才落山大院就关了门父王也没了影……呃对了我还听说昨夜春水被打得很惨。”
“春水?”昭君一惊难怪她没来莫非是那封信?“是父王命人打的?”
“肯定是。我也是听几个下人说的她们也不知道详细情形只知道她半夜了还跑出去现在被关在洗染坊里。”
昭君的心里萌生了对父王的怨恨。“父王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不知道明天我会慢慢打听听说是张奴把她抓回来的。”
“张奴?他不是一直在门外看守我吗?”
“这也是奇怪的事。”娄睿皱眉道:“我就是发现你门外只有一条铁链锁著并无人看守才得以进来的。”
昭君心一动立刻说:“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替我在这儿躺一会儿我去看看春水。”
“你疯了要是被父王发现我俩都得遭殃。”
“不会的这么晚了谁会发现?我去看看她就回来。”昭君央求道:“她是我最喜欢的婢女我要是不去看看她心里会不安。”
娄睿天生心肠软经不起她的哀求只好说:“你要早点回来。”
“你睡一会儿我拂晓前一定回来。”
说完她小心谨慎地打开门探头四处观望确定没人后灵巧地窜了出去很快就隐身在楼阁庭院的陰影里。
娄睿看著她的背影。无法下钦佩她的勇气。他敢确定在他们出生时老天爷一定是将他与她的性别和个性弄颠倒了。
悄悄关上门他躺到床榻上不久就沉入了梦乡完全没有听到更鼓一次次敲响直到五更鼓响才把他惊醒。
懵然起身他最初没有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直到看清四周的摆设才想起与姊姊的拂晓约定。
“老天天都亮了她在哪里?!”
他慌乱起身看看屋外天边的曙光知道昭君绝对不会回来了他别无选择地溜出门将铁链拴成原来的样子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先逃过此难保住自己再说吧至于那个利用了他的信任的小姊姊可得担心她美丽的脖子了!
昭君离开南厅后小心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再由小门进入洗染坊。当发现一向漆黑的洗染坊有灯光时她更加谨慎因为她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在里面。
她轻巧地开启小门慢慢地走进去全神贯注地倾听四周的声音。
“郡主?!”
一声惊呼吓得她差点儿大叫出声随即循声奔了过去。
“春水!”她抱著躺在毡子上的婢女哭了起来。“都是我害了你啊!”
“不怪郡主都怪奴婢自己笨。”春水连忙为她擦泪。
“他们伤了你哪里?伤势怎样?”昭君忍住泪要看她的伤。
“没大碍只是打伤了腿骨。”不想让她担心春水口气淡淡地说:“王爷气头上骂了句‘打断这贱人的腿看她怎么传信’那傻子就往我的腿猛打幸好夫人赶来拦住不然奴婢这两条腿恐怕真得给他打断了。”
看到她的胳膊上一道道抓掐过的瘀血昭君知道她肯定受了不少罪不由心里难过内疚地说:“是我连累了你和高郎我会去找父王。”
“不郡主不要为奴婢担心有机会的话去看看高欢吧他也许有危险。”
昭君的心仿佛被利爪猛地抓住。“为何这么说?”
“昨夜撞上那傻子时他手里提著把明晃晃的刀还一路骂著『我该把你和那小子一块儿宰了’。”
“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春水叹口气。“奴婢把信交给高欢就住回走没想到才出宁安殿门就看到那傻子提刀而来奴婢最初以为他是来抓我的因此拔腿就跑结果被他一把抓住拖了回来。后来从他叫骂中得知他原本是要找高欢却先撞上了奴婢。”
听了她的话昭君心中顿感不安想起娄睿的话:张奴并未守在门外……
“不行我得去宁安殿看看。”她仓促站起。
“郡主要小心张奴可是个莽汉哪!”春水担心地提醒她。
“我会的。”
她匆匆穿过小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便于行动的衣裙马裤后又包了不少钱币和首饰塞进腰囊内同时不忘带上她最心爱的短刀。她得为帮助高欢逃离平城做准备父王也许真会加害高欢而在父王的势力范围内他根本无力自保。
等收拾好后她按原路来到洗染坊跟春水简短道别后往杂院外跑去。
此刻她担忧得忘记了被她遗留在南厅充当“替代品”的弟弟。
***
今夜星月晦暗云层低压空气显得比往日更闷热。
昭君沿著熟悉的道路来到宁安殿尽管路上并无异样但她始终保持著高度
警戒。当靠近那间小屋时她发现屋里没有灯房门也不像以往那样敞开著。
她在一株花木前停下犹豫地想:是不是他已经睡著了?还是她来晚了?
后一个念头驱使她勇敢地往前走去无论怎样她要去弄明白。
伸手一推门无声地开了里面黑压压的地面上出现她淡淡的身影。她疾速闪进门边的陰影处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中。
四周静得只有蚊虫盘旋的声音。
过去每次来这里都有灯火而最重要的是有他可是今夜她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渐渐包围著她她不由得脊背紧绷四肢发凉由内向外生出难以克制的恐惧感。
“不要害怕他也许就睡在床上。”她安慰自己缓缓地深呼吸眨动著眼睛努力适应眼前的黑暗逐渐看出床的轮廓……
忽然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脖子其力量之大足以让她窒息而死。
她无法呼喊、无法喘息只有求生的本能促使她拳打脚踢用力反击。
“哎唷!”当她的牙齿终于咬到那只扼住她呼吸的手时一个陌生男人的痛呼传来她脖子上的禁锢解除了。
她瘫软地顺著墙壁滑坐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著同时认命地等待那只魔掌的致命一击因为她已经无力反抗了。
“昭君郡主?”黑暗中响起陌生人的惊呼。
昭君悚然一惊努力想看清对方发现他已蹲在她身前。
“呵你动作可不慢呢!”对方友善又不失有趣地说。
“你是谁?”昭君柔著脖子喑哑地问。纳闷这么黑的地方他居然还蒙了面。
“郡主恕罪!因来此的路上疑似有人跟踪在下抱歉误伤郡主。”见她毫无惧色那人内疚中带著敬佩地说:“果真是个奇女子无怪乎六浑难舍郡主。”
“不必介意我没有受伤。”听他口气似乎与高欢关系匪浅昭君语气略缓。“事出有因恕昭君不能掌灯以礼相见敢问这位英雄尊姓大名?”
对方低笑模彷她的语气道:“事出有因恕在下暂不能示以真面目但请郡主放心在下与六浑是友非敌此番正是受他之托专为郡主而来。”
一听他是受高欢的请托昭君不再拘礼直言相问:“高郎现在何处?”
“郡主莫急听在下道来。”那人往寂静的院内看了看低声告诉她。“约莫两个时辰前六浑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说有刺客要杀他当他夺下对方的刀时恒安王出现了。原来那刺客是恒安王的人恒安王要六浑选择要么是死不然就离开平城永不得与郡主见面。六浑决定离开恒安王立刻让府兵将他连夜赶出城。可是当城门关上后六浑又从尚未完工的城墙缺口溜回城来找我要我在此等候说恒安王一定不会告诉你真相怕你因他失踪而焦急。”
“天哪这事真的发生了!”听完整个过程昭君的心里一片冰凉。“如果我今夜没能来此错失英雄的话岂不是再也不知高郎下落了吗?”
“如果今夜没见到郡主在下自会登府求见好在六浑知郡主甚深要我今夜来此果真我前脚才到郡主后脚就跟来了。”
“我父王怎可如此冷酷?只为阻止我与高郎相爱就要杀他?”
“王爷乃一城之主啥事不敢做?”那人冷哼。“贺六浑是谁?汉狗!贱民!敢高攀侯门千金辱没王爷高贵的门第自然该杀!”
他的讥讽让昭君羞愤难当。“请英雄告诉我高郎受伤了吗?”
“没有除非他不还手否则要想伤他可不容易。算那奴才命大你父王及时出现了不然的话他不会只断一臂说不定早没命了。”
原来张奴受伤了难怪没人看守她。昭君松了口气再问:“高郎去哪儿?”
那人否言语她知道对方不信任她顾不上害羞地哀求道:“我爱他绝不会背叛或伤害他求你告诉我他的去处。”
“沃野。”那人声音透著不情愿。“六浑不让说但我想你早晚会知道。”
沃野?我知道那个地方!昭君心里有了主意。
***
当正午的阳光直射大地时她已经到了洹河畔。
蹲在河边捧起清凉的水饮一口再俯身尽情洗了把脸她深深吸了口湿热的空气。虽然正在冒险逃家但她的心情很愉快。
她没有理由不愉快。首先离开宫城前她在兵营顺手牵羊“借走”了一副好弓箭此刻它正背在她肩上;此外她深知一旦父王发现她失踪定会派兵抓她因此即便她急需一匹好马逃离险境也不敢等到开市后在城里买马。
赶巧的是天亮时她遇上一辆洹河兵营来城里拉货的车略经哀求赶车的军爷让她搭了顺风车就此一路出城顺利来到了洹河边。
那位军爷按她的要求在路边将她放下后前往兵营她则独自沿著河水往北行。
这一带多石少土灌木丛生放眼望去满目荒凉。照那位军爷所言这里距平城已三十里如此她该考虑去买匹好马了。
她不知道早她几个时辰离城的他此刻到了哪儿她得尽快找到他!
想到高郎她的好心情变了。
因为她他吃了不少苦挨打、被杀现在又遭到放逐……噢不行她不能再耽搁得设法买匹好马才是大事。
她甩甩手上的水撩起衣袖擦擦脸起身往河边小山坡走去。
爬上小山坡她看到山坡那头有个绿树环绕的小村想必兵营就在那儿。
吓真看不出一坡之隔两种景色一边是荒原一边是美景。
她赞叹著迈开大步往坡下走去。
忽然她的身后出现纷杂的马蹄声和吼叫声。
“父王的追兵?!”她倏然一惊返身回到坡顶藏在灌木丛里往下看有几个男人骑马沿河而来。细看之下她热血灌顶当即取下肩上的弓箭弯著腰在灌木的掩护下往河边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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