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声沉缓开始叙述起与齐晚儿的对话。
当他以她摔下楼作为叙述的结尾时一直强装平静的面具终于忍不住卸了下来。“我不该逼她的不该强迫她为我打开心门!她说的对我没有资格问她那些没有资格逼她我不该那样做!”
“但你想了解她对吧?”黎之鹤眸光圈紧他不放过他脸庞一丝一毫的牵动“因为想了解她才会那样逼问她。”
他一窒惨然苦笑“我没有资格。”
他有资格。或许他正是唯一能做到这些年来他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的人或许只有他能令晚儿敞开一直封闭的心门——只是时候未到。
“你曾经听过晚儿弹琴吗?”
严寒一愣差点让灼亮的烟头烫伤手指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
“她的琴音很坚强没有一丝一毫的脆弱或一点点寂寞。”黎之鹤调转视线就像严寒之前一样凝定遥远的山头“并不是说她弹琴没有感情而是那感情——是经过压仰的或者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以为那便是她真正的感觉。”
“什么意思?”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才忽然明白了。”黎之鹤静静说道“我一直以为晚儿原本就是那样坚强的现在才发现那可能是假象。一个人怎能完全不寂寞?完全没有脆弱的一面?完全没有渴求没有盼望?”他转过头凝视严寒语气微微激动起来“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欺骗我们放至欺骗她自己她让所有的人都相信她是坚强的!或者只有早儿看穿这一切——”他忽地一阵失神。
“齐早儿?”严寒蹙眉咀嚼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晚儿的姊姊?”
“她曾经告诉我晚儿其实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她其实只是假装的。”黎之鹤半恍惚地道“当时我只认为是一个嫉妒的姊姊胡言乱语原来毕竟有几分真实性。”
严寒怔怔望着他心脏因明白他的推论愈揪愈紧。
黎之鹤说的或许是真的或许晚儿的确是善用坚强掩饰脆弱的女人。
她一直用那样的坚强说服众人说服她自己说服自己并不怕寂寞……
他心疼莫名再一次发现自己确实没资格试图敲开她心门。
他一点也不了解她甚至连她的琴声也从未听过他从来不曾真正去推敲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他确实没资格烦扰她他对她的了解连黎之鹤的百分之一都不如!
他蓦地握紧双拳任烟头烫上手指而浑然未觉一回到齐浩天的出现唤回他混乱的心神。
“她醒来了之鹤、晚儿醒来了。”
他一惊瞪向齐浩天冲向黎之鹤的身影以及那张抹着狂喜脸庞——狂喜、却又隐隐带着困惑。
“她醒来了。而且”那张脸的困惑不断加深“她看见了我。”
晚儿清醒了而且她看得见!
严寒咀嚼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直到他来到她病房前仍然无法置信。
她醒了而且想见他真真正正地见他。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眸光几乎不敢落向那个半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好半晌他才终于将视线转向她凝望她依然苍白毫无血色的丽颜。
窗帘是密密掩上的室内的灯光也为了让她的眼瞳能更容易还应特地调暗、然而即使处在这样朦胧不清的光线下她一双清澄透明的美眸依旧璀璨亮眼。
依然是世上独一无二不沾染任何一丝丝尘埃没有一点点沉淀完全洁净清澈的眼眸。
仍旧让人不敢逼视。
她仿佛也正努力审视着他眸子细细地从他脸庞开始流转他全身瞳仁不曾闪现任何感情——或者她已经忘了如何以眼神表现感情。
“你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样。”最后齐晚儿终于幽幽开口语气低微沉黯“我曾经在脑海中努力描绘过许多次你的模样却从来不是这样——你比我想像中完美完美太多了就算耗尽我所有的想像力也想不出世上可以有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孔。”她语音愈来愈低微仿佛终于认清他的五官对她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晚儿。”他哑声唤着她的名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吐不出口。
“爸爸的长相也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她悠然说道“黎大哥、之鹏、思思他们一定也都和我想像的大不相同。原来不只眼睛会欺骗人。心同样也会骗人——”
她浅浅一弯嘴角清清笑意蕴听不是喜悦而是让人心疼的失落。
“晚儿。”严寒无法忍受她那让人悲伤的语气冲向她试图拥住她肩然而她冷凝的神情却阻止了他愣愣停在她床前。
而那对清澄的黑眸看也不看他一眼直视着前方直视着一个他无法触及的角落。
“我不想再见到你。”
好半晌她才轻轻吐落一句。而这句话轻易便怞去他全身血液冻立原地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木乃伊。
她不想再见到他。
怎还能继续面对他?当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只是无止尽的谎言的时候。
这十几年的岁月全是她用谎言一砖一瓦堆砌起来的欺骗全世界欺骗她自己!
她从来就不是那样一个无怨无尤的女孩子她恨这个世界恨它不如她想像中的美好。
她恨上天恨它夺走最最亲爱的母亲。
她最恨自己因为妈妈是为了救她才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
从法国那一夜火舌吞噬她挚爱的母亲开始她便恍然了悟世间万物万象原来都只是谎言。
妈妈欺骗她会永远守护她不会离开她。
世界欺骗她所有的名山大川所有的壮丽美景会永远打动她心弦。
父亲欺骗他会代替妈妈保护她令她依然享受幸福。
妹妹欺骗所有人她会疼爱得来不易的妹妹却总是在私下以言语刺伤她。
而她欺骗自己不在乎这一切假装自己仍有资格享受所有的幸福假装所有的人都爱她包括其实对她恨之入骨的姊姊。
她假装自己不曾有恨不曾有怨不曾感受寂寞。
但其实她恨极了恨上天在那场大火夺去她的母亲;她怨极了怨早儿总是不怀好意地嘲弄她;感到寂寞因为没有人真正了解她。
所以她不愿看见在心底千千万万遍告诉自己她看不见看不见世间这样丑陋的一切看不见世间原来不是她想像中完全美好。
她不要眼睛因为眼睛会欺骗人。
但她没想到原来心也是会欺骗人的。
原来十几年来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原来她以为平静的生活只是谎言。
而她的任性最终还是得到了惩罚让她失去了孩子。
失去了他的孩子!他与她的孩子!
她想要那个孩子的想要一个与他共有的结晶在她的任性亲手扼杀了一个生命时。她怎还有颜面面对他面对那张超乎她想像异常完美的容颜?
十几年来她逃避着这个世界逃避着自己最后她终于必须付出代价。
代价是卑劣的她永远无法抬头面对他!
“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与决心才开口说了这句话却不敢真正朝他瞥上一眼。
不是不想是不能是不敢!
她会重新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这个不是十全十美有时甚至相当丑陋的世界。
她会面对一直以来总是疼她爱她的父亲面对最呵护她的黎大哥面对爱逗她玩的之鹏面对经常听她弹琴的思思甚至面对早逝去多年仍旧对她影响至深的早儿。
只有他——她无法面对。
她不能见他。
她不肯见他。
接到私家侦探的报告时正试穿着名家设计晚宴礼服的丁维安停止揽镜自照锐利的唇角衔着微笑。
三天前忽然入院的齐晚儿与她的丈夫似乎闹得不愉快任由他在病房外徘徊两日两夜就是不肯见他。
他们吵架了吧。丁维安挥手让私家侦探与女佣退下纤长的玉指抚弄着下巴沉思着。
恩爱夫妻的假象终于开始崩毁了吗?
她微笑加深。
是开始进行复仇计划的时机了这一次她要严寒与齐晚儿严重后悔曾经那样给她难堪。
她拿起话筒接通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周刊记者。
“想要独家内幕吗?”她柔柔的嗓音荡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意“本年度最惊爆的八卦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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