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
“我不做不做!”不知怎地她仿佛含着委屈的神色更加激怒了他“我该死地放弃了!就让这该死的双腿瘸一辈子好了我不在乎!”
“你……”她倏地倒怞一口气双拳忽收忽放显然正拼命抑制着激昂的情绪而一对嵌在白玉脸庞的明眸逐渐笼上水烟。
他震惊地望着那一向倔强的眸子缓缓坠下两颗珠泪。
“随便你。”在凝望他好一会儿之后她蓦地启唇哑声说道。
接着旋过窈窕娉婷的身子忽匆匆奔离起居室。
直到那仿佛遥远、又近得清晰可闻的关门声传入任傲天耳里才蓦地敲醒他半迷傅纳裰恰
他迅速转动轮椅来到起居室窗前眺目一望。
她水红色的优雅倩影像一阵风急急掠过屋前青翠草原瞬间陷入一辆白色轿车。
他心一冷望着那辆白色福斯启动引擎呼啸而去。
☆☆☆
她走了。
哼那当然啊她早就想走了。
眯起风暴黑眸他想起早晨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
“傲天真是无情的电话他说台湾一切还好翔威也重新上了轨道你爸爸也决定退休放手让他处理一切……他说一忙完就来看我们他要来德国!哦……对了他说要跟你说话你过来接吧?”
“不了你跟他说就好。”
“那好吧。”
这一说足足半个小时。
他不知道她哪来这许多话跟无情说是国际长途电话耶竟然可以聒躁半个多小时。
他从不晓得羽纯是那样多话的女人。
她不多话的记忆中的她从少女时代便那样特立独行是那种我行我素、自我风格强烈、不多向人解释什么的女孩。
她常常是独来独往的很少见她跟谁分外亲近多讲几句不相干的话。
至少她就不曾跟他深谈过些什么就连替他复健的这段日子两人也很少多说些什么。
他真的难以想像她会和一个光用电话就聊那么久……但也难怪对方是无情嘛。
一念及此任傲天不觉撇撇嘴角。
是无情打来的电话是她半生当中唯一贴心好友打来的电话是她这些日子来一起全心全意期待的电话自然该多聊一些。
仿佛天降甘霖似的与无情通过电话的她笑起来亦格外甜美灿烂像金色阳光终于能躲开云层从容洒落整片大地。
他不记得他何时曾如此容光焕发过。
可见她近来日子过得多苦闷了一直待在他这废人身边怕是闷坏了她……
走了也好他今后可轻松自在多了不需要镇日像个布娃娃般受她摆布做些诸如抬腿、伸展之类的无聊动作。
走了最好!没人胆敢再管东管西限制他的饮食生活。
走了罢了……
“杰生!杰生!”
震天的高喊差点吓得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餐的管家切到手指他连忙放下厨刀以训练有的步履赶到起居室来。
“我要酒给我酒!”
起居室里任傲天端坐于轮椅上撒旦般陰沉的脸庞直瞪向他。
杰生不觉怔然。“酒?”
“没错。”
“可是……”任先生不是已经戒酒了吗?怎么忽然又想喝了?
“家里还有酒吧?一定还有给我拿来!”
“但薇若小姐说过没有她的允许你不能——”
“去它的薇若!”任傲天诅咒一声。“她已经走了离开这里了。”
“她走了?”杰生一愣“不可能她的行李——”
“她回台湾去了。”
“怎么可能?”
管家不敢置信的语气更激怒了任傲天他怒斥着“怎么不可能?她带着皮包走的肯定连护照一起带走了。”
只要有护照她就有办法回台湾连理会那劳什子行李做什么?
她哭了她被他气走了……
该死!
“你究竟给不给我酒?”他瞪着满脸错愕的管家呼吸愈发急促粗重起来一股嗜酒的饥渴忽地漫开胸膛。
他要酒他要酒精来麻醉自己。
迸落一声野兽似的狂号他开始转动轮椅在起居室四周寻找起来像只无头苍蝇似的盲目慌张。
“任先生任先生……”忧心忡忡的管家注视着他几近狂乱的行动尝试唤回他的理智。
但他无法冷静渴求酒精的一旦泛滥开来便只能无助地任它决堤。
“我要酒我要酒……”他喃喃念着眼眸泛红破碎而低哑的嗓音像只困陷囚笼的猛兽令人不忍卒闻。
蓦地他低垂黑色头颅脸庞埋入双手痛楚地低吟“拜托请你给我……”
杰生顿觉不忍内心一阵天人交点忽地一交牙匆匆奔入厨房打开上方橱柜取出一瓶白兰地又匆匆奔回。
弧形优美的水晶酒瓶递到任傲天面前。“这是我留下来用作料理调味的酒还剩半瓶——”
话语未落酒瓶便被任傲天一把抢去动作之利落有如猛狮叼去觊觎已久的猎物。
“出去。”他低声命令眼眸泛着血丝浓眉却画开异常锐利的弧度。
杰生咬牙哀伤地注视主人数秒终于无奈叹气转身离去。
而任傲天在他身子刚刚消失于起居室门前右手便用力一拉扯落酒瓶瓶塞。
他扣住瓶颈却怎么也止不住手的颤抖带起酒瓶内半江的液面起起伏伏宛若海面波涛。
而他的心同样有如海涛剧烈晃动。
除非有我的允准否则你不许再喝酒。你同意吗?
去它的!
既然答应了我就要遵守诺言。
他不!
傲天你不能再喝酒不能再借着酒精来麻痹自己。
他偏在喝怎样?
你不能喝别再这样沉沦下去我不希望你这样——
别说了别说了!能不能安静一点?能不能饶过他了?
傲天答应我答应我。
别说了!放过他吧。她都已经放弃他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在他耳边纠缠不已?
放过他吧……
☆☆☆
她走了。
为什么他竟觉得心慌?
他不是一直希望她离他远一点的吗?不是一直希望她远离羽洁别再黑夜暗影主宰羽洁的身心?
每回她一出现羽洁总像只折翼的白马只敢远远地躲地暗处悄悄恬舐自身伤口。
明明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花啊可只要羽纯出现的地方仿佛全世界的光亮便会荟萃在她身上衬得她光彩璀丽灿烂夺目。
羽纯是光她是影。
羽洁总这么说道带着无限惆怅与黯然。
他真不明白不明白那个高傲自私的女人究竟有何魅力?竟能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集中于她身上!
他真希望她远离羽洁离得远远地别继续打击羽洁的自信。
他希望她停止伤害自己的妹妹!
而她——终于要走了接受了凤凰城医学院的入学许可到美国进修去。
她要走了而羽洁终于可以摆脱姐姐的陰影。
他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他竟会如此烦躁、如此不安如此心慌意乱。
“羽洁就交给你了。”临走前一天她亲自上他家郑重叮咛。
他觉得不可思议她不该是那种会关心妹妹的姐姐事实上姐妹俩的关系冷淡得很。
“你要好好照顾她我这个妹妹与我不同她……”她顿了顿。仿佛思索着适当的形容词。“娇弱多了。”
“该说是比你纯真善良吧?”他淡淡地黑眸掠过讥讽的辉芒。
薛羽纯没有动怒总与他针锋相对的丽颜难得平静无痕。“好好对待她。”她还是这么一句星眸凝睇他两秒后蓦地旋身。
不知怎地她平静的态度令他着恼愠怒的语音追上她“不必你说我当然会好好对她。”
“那很好。”她平平一句脚步丝毫不停。
他蓦地迈开双腿猿臂一展扯住她衣袖。“等一等。”
“什么事?”回转的丽颜不带任何表情。
他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翠眉一蹙“你究竟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就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突然拉住她只能瞪着一双湛眸。
“你……”
“怎么?”
他咬牙抓住浮现脑海的第一句话。“你不跟无情道别吗?”
“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他明天会送你去机场。”
“嗯。”
“你……”还有呢?他还想说什么?
他怔然沉吟着只觉脑子一片纷乱混沌。
而她望着他一直冷冽着的星眸忽地温度一暖宛若春雪缓缓消融。
他心一紧。“那不是好玩的地方日夜温差大你一个人……要保重。”
“我知道。”
“到了那里别再摆一副酷样会没人敢亲近你的。”
“嗯。”
“还有……”
“怎样?”烟水美眸淡淡漾开一圈像是期待的波涟。
“没什么。觉得要你跟人亲近可能很难你天生就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半开玩笑。
璀亮的星眸迅速一黯。
“是啊我天生就冷淡。”她微微一拉嘴角半自嘲地瞳眸睨他一眼跟着便迅速转过脸庞重新举起步伐“我走了再见。”
不别走。
别像这样离开。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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