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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x 一九八五年旧金山北滩(northbeach)

他是个影武者。\、qb5c0m\

不能曝光只能如影随形地保护着自己誓死保护的主人。

他们唤他「神剑」把他跟龙门里其它两个跟少主楚行飞交情匪浅的少年拉在一块儿称呼他们为龙门三剑客。

负责保护龙主千金楚天儿的「天剑」墨石才智过人的「星剑」乔星宇以及他这个没几个人见过真面目的「神剑」蔺长风。

他们知道神剑是负责保护龙门少主的贴身保镖是武术一流、枪法神准的人物虽年未弱冠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诡谲名声早已在龙门里不胫而走。

因为无法得见他的庐山真面目所以下意识里便会更害怕他。

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以为他是有意维持这样的神秘感以为这是吓阻他人伤害楚行飞的良谋妙计却不明白他其实是不得已。

因为他是影武者不能曝光只能是个影子。

永远只是个影子--

蔺长风想精锐的灰眸掠过一丝陰暗冷光嘴角牵起嘲讽浅弧。

因为是个影子所以他今日必须跟随楚行飞来到北滩这座义裔青少年聚集的撞球馆还必须躲在一、二楼的梁柱之间屏气凝神俯视下头的情景。

下头是龙门少主、天剑、星剑与一群义裔青少年对峙的场面起因是为了龙门那个任性泼辣的大小姐楚天儿。

大小姐不知哪来的兴致忽然带着楚府管家的孙女李红叶来到这间撞球馆还不知死活地惹火这群以成为黑手党为职志的混混青少年双方定下以她的身体为赌注撞球决胜负。

要不是他这几年来练就了眉眼不动的本领还真差点要为这可笑的比赛嗤笑出声。

这大小姐什么时候会打撞球了?还笨得以自己为赌注?这样冲动骄纵的性格要不是有那个食古不化的傻瓜天剑护着她迟早有一天会让她落得凄惨无比的下场!

真是幸亏她有一个好保镖外加一个好哥哥一听见她孤身溜出家门便赶来护卫她。

蔺长风-起眸看着底下墨石接下了义裔小混混首领的战帖准备与他以撞球一决胜负而楚行飞与乔星宇也十分有默契地当场开始传授一点概念也没的墨石所谓的撞球技巧。

他只看了一会儿便懒洋洋地收回视线闭眸养神。

不用看也知道那群蠢蛋绝斗不过行飞他们的他们虽然年轻可都是龙门里动见观瞻的人物哪里是这几个小混混可以轻易扳倒的人物?

一群没长眼的蠢蛋!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算有一天真的混入了黑帮他也怀疑他们能在其间荀延残喘多久。

帮派不是好混的想加入黑道就要有付出生命的觉悟!

他想嘴角微微一撇甚至懒得勾起一个可以称之为微笑的弧度。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胡涂家伙他根本不屑与之打交道。

只是他没料到这念头才刚刚在他脑海迅速浮掠数小时后他便必须浪费时间与体力与一个不识相的胡涂蛋打交道。

虽然只花了他短短一分钟但也足够令他更加对这穷极无聊的一天感到厌烦。

他瞪着三两下便被他扫去手枪、顺便一把扣入怀里的笨蛋这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是谁?为什么想暗杀楚行飞?」他瞪着她吐落不带丝毫感情的质问话气厌倦且无聊仿佛他经常应付类似的暗杀事件。

少女扬起螓首一张苍白细致的清秀容颜固然写着倔强的神情可不停颤抖的身子却轻易泄漏了她的恐惧。

他不着痕迹地冷笑冽眸在她面上挑剔地梭巡惊异地发现她竟算是个美少女乌黑的眼瞳与发丝和苍白的形成强烈的对比轻易勾引男人的注意力。

只可惜骨架还小身材很明显也还未发育--

蔺长风在心底暗嘲腾出一只手强悍地扬起她线条优美的下颔望入她黑眸深处「快说!」

少女一颤苍白的唇瓣忍不住微微开启「他……他的父亲……」

「怎样?」

「楚南军杀了我的家人!」她忽地锐喊眸子燃起憎恨的烈焰射向方才楚行飞背影消失之处。

没错她是一直躲在楚府门外准备暗杀楚行飞的可却没想到自己才刚刚举起枪便被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给制伏了而那个可恨的龙门少主根本对一切毫无所觉一个劲往前走。

「楚……楚南军杀了我的家人!」她恨恨地说一字一句自细白的贝齿间掷落

「我只是要他儿子偿命让他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这个构想不错。」蔺长风微笑漠然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他究竟有什么样的感想「叫什么名字?」

她一时惊怔没想到自己慷慨激昂的表白只换来这样镇定的一句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寒蝉。」

「好名字。」他淡淡颔首接着铁臂转了个方向将她整个人迅捷地带入两人身后的树林一直来到树林深处他才放开她顺手将她推落在一块大石上。「坐好。」他命令。

寒蝉怔怔地坐着湛幽的眸光掠过他修长挺拔的身形落定他不带表情的俊秀容颜。

接着呼吸一凛。

他的华语说得那么流利她几乎以为他也是纯正的华裔可他却有一对灰色的眼眸。

一对凌锐的、冰冷寒澈的灰眸。

而他的五官仿佛……竟和楚行飞有几分神似?

「告诉我一切。」他毫不在意地接收她淡淡迷惑的眼神冷然说道。

她莫名其妙「什么?」

「告诉我一切。」他冷冷地说「告诉我-的家人是怎么死在楚南军手中的。」

「我……」她怔了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照理说她被他抓到了想暗杀龙门少主他不一枪毙了她至少也该将她带回龙门施以酷刑可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要她坐在这儿告诉他家人被害的来龙去脉。

她不信他真的关心!

可不知怎地虽然满腹怀疑眼前这年轻男子的动机在他冷冽眸光的逼视下她竟有股渴望一吐为快。

薄锐的菱唇于是幽幽开启「八……八年前爸爸、妈妈还有我在唐人街一家酒楼里庆视我的生日……」

那一年是她六岁生日爸爸、妈妈除了带她到酒楼里庆生还送给她一只好可爱的熊宝宝布偶。

她抱着熊宝宝整个晚上一直开怀笑着甜蜜的滋味涨满小小的胸膛只要再多一点点彷佛就会爆炸。

她太开心了不只因为那天是自己的生日不只因为她得到那么一只可爱柔软的熊宝宝而是因为那是爸爸和妈妈在她出生以来第一回带她到外头的餐馆用餐而且还是那么漂亮、那么高级的一家酒楼。

为了在美国讨生活爸爸和妈妈一直很努力地工作省下每一分可以节省的钱储蓄起来。

他们常常笑着说那些钱除了当作未来养老的基金有一部分也会拨出来当他们最美丽的小女儿的嫁妆。

年纪稚幼的她不是很明白嫁妆的含意可是却懂得那是父母亲疼爱她的表示他们为了让她过好日子受好教育培养她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女孩子总是工作得那么辛勤、那么努力早出晚归。

而她会乖乖地待在家里写功课、看书也帮忙年老的奶奶看顾一间小小的杂货店。

那天晚上奶奶因为身体不舒服留在家里休息她一直感到遗憾可没想到之后她竟日日夜夜感谢上天感谢他那晚让奶奶留在家里。

因为如果奶奶也去了肯定会跟爸爸、妈妈一样落得惨死的下场……

「……那时候服务生才刚刚为我们点燃蛋糕上的蜡烛爸爸、妈妈还来不及唱『生日快乐歌』给我听就忽然闯进一群人他们一进来就先乱枪扫射一番把店里的客人吓得四处逃窜接着他们迅速冲进酒楼内厅……」她低语着陷入回忆的脸庞开始微微怞搐黑眸漫上迷蒙哀伤「我们本来以为没事了爸爸赶快抱起我跟着妈妈就要逃出酒楼谁知这时候又闯进另外一群人爸爸连忙把我推到楼梯下方的陰暗处叮嘱我好好躲着而他才刚刚回身准备把妈妈也拉过来时就中枪了……妈妈见他中了枪拚了命地尖叫她叫得好难过、好凄厉吓得我也哭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该死!真是吵死了!全部给我杀了!」

「可是……」

「开枪!」

「是!龙主。」

「……我听见他们叫他龙主是那个龙主嫌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太吵要他的手下将我们全部解决。就因为……就因为觉得妈妈的尖叫声很吵--」叙述到此寒蝉忽地抬起苍白的雪颜湛幽的眸里交融着憎恨的烈焰与哀痛的清泪她握紧双拳直视蔺长风裹着朴素衣衫的身子因激愤而不停颤抖「他们……你们这些龙门的人还有人性吗?你们……你们这些人根本一点人性也没有!我奶奶……我们孙女俩开的只不过是一家小小的杂货店你们却每个月都前来勒索保护费而且一次比一次多……根本……根本不顾我们的死活!可恶!可恶……」一说至此她忽然再也承受不住情绪的激昂一骨碌站了起来纤细的身子旋至蔺长风面前小小的手槌打着他坚硬如钢铁的胸膛「你们连……你们竟然连奶奶也害死了!可恶!太可恶了……」她喊着痛彻心肺粉拳盲目地槌打着濒临崩溃的神智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

蔺长风任她发泄怨恨经过严酷锻炼的身躯仍是一动不动。

「-奶奶怎么了?」他问语气依旧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她死了!她死了!」寒蝉尖锐地叫喊嗓音凌厉却也蕴含无限沉痛「我们……我们只不过因为上个月赊帐的客人比较多一时拿不出保护费你们竟然就恼羞成怒踢了奶奶一脚。她……她是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了啊怎么禁得起这样的刺激?一下子便晕过去了。那些喽-一看闯了祸就飞也似地逃走我叫来救护车把奶奶送到医院可却撑不到医院奶奶就断气了--」她嗓音一梗一口气几乎换不过来重重喘息着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蔺长风捉住她依然槌打着他胸膛的小手跟着分出一只手捏紧她小巧的菱唇「深呼吸!」他命令语气沉静。

那沉静的嗓音奇异地有一股安定人心的作用寒蝉闭眸克制歇斯底里的情绪深深呼吸。

待她稍稍平静后那低沉的嗓音再度扬起「-奶奶死了?」

紧闭的眼眸挤出晶莹的泪珠「医生……医生说是……脑溢血。而那些邻居……他们明明知道奶奶是为什么死的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作证那些……那些警察也被你们收买了根本不管事……」一言至此寒蝉不禁呼吸一颤眼泪有如瀑布疯狂泄落。

「别哭!」他再度命令语气带着某种不屑与厌烦。

寒蝉一听伤痛褪去怨恨的怒火再度在心底及眸中燃起她瞪他「要杀就杀!你没资格命令我!」语气是不容侮辱的倔强。

「没资格吗?」蔺长风挑眉灰眸似乎闪过一抹兴味「告诉我-怎么有办法逃过龙门弟兄的监视躲在这儿?」

「他们才不会注意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子呢。我只要光明正大地经过这里再找个机会躲进树丛后就行了。」她撇撇嘴「被抓到的话大不了说我迷路了。」

「是吗?」灰眸的兴味更浓厚了「看来-还不太笨有点脑子。」

「你--」他有意无意的侮辱惹恼了她「到底想怎样?」

他没立刻回答锐利的灰眸缓缓梭巡她全身上下直到看满意了才收束教她忍不住心慌意乱的眸光淡淡一句「-愿意跟着我吗?」

「什么?」她愕然杏眸一瞪樱唇微张。

「-想报仇吧?」

「当……当然!」

「我可以训练。」

「训练我?」

「只要跟着我好好学我保证有一天让-亲手杀了楚南军。」

她简直不敢置信。

这男人不是龙门的人吗?怎么会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来?

「你是谁?」这回轮到她质问他的身分了。

「蔺长风。」他淡定地说「他们叫我『神剑』。」

「神剑?」她更加震惊「你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剑蔺长风?」

「没错。」

他真的是神剑?

她瞪着他真的难以相信。

原来那个龙门上下不论谁提起、都忍不住敬畏三分的神剑竟如此年轻看来只不过比她大上几岁绝对不满二十!

这么年轻的他却是据说为了保护龙门少主楚行飞已经解决了不下数十位来自各方的暗杀高手而且从不让那些人有机会将他的庐山真面目宣扬出去。

因为见过他的人必死。

天!一阵寒意窜入寒蝉脊髓。难怪她会不到一分钟便被这男人逮住了他要杀了她根本连一只小指头都不必动用。

可他却不杀她还要训练她有一天杀了楚南军。为什么?

「你……你不是负责保护楚行飞吗?」

「显然是。」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恨他。」蔺长风冷冷一句严凛的神情仿佛表示到此为止她不需要再多问细节。

可是她必须问!

「我不明白……」

「总之-恨龙门吧?」他不耐烦地截断她的话「难道-不想亲手杀了楚南军、毁了楚行飞?」

「我当然想!」

「那就听我的话乖乖跟着我。」

「跟着你?」她怔然。

「接受我的训练。」

「接受训练?」她依旧茫然。

「啧。」他冷哼一声「我可不想训练出一只只会重复我的话的鹦鹉。」

「鹦鹉?」她迷惘地说在又一次傻傻地重复他的话后才惊觉他在嘲讽自己「我不是鹦鹉!」她忿忿然。

「我知道。」蔺长风凝望她嘴角飞扬起几乎算是微笑的弧度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颔拇指顺着那优美的线条柔抚着「-够胆识、够聪明、够漂亮而且恨死了龙门……假以时日会是一个派得上用场的优秀人才。」他低语瞅住她的眼眸深思「可惜太火爆了我需要的是一个不动如山的冰霜美人--」

***

他需要的是一个冷血动物!

因为他自己是个冷血动物所以才要把她也训练成那种没有表情、冷若冰霜的女人。

「不许显露情绪一丝一毫也不可以。」他如是叮咛她。

于是当她初学武术摔得全身酸疼时她不能皱眉咬牙;当射击训练时她第一回正中靶心她不能开怀欢呼;当她偶然间瞧见天剑、星剑并肩从庭园穿过时不能瞪大好奇的眼睛……她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总之不管她心内情绪澎湃到什么样激烈的程度面上都不能展露丝毫表情就连眼眸闪过一丝异样都不行!

他当她是什么?植物人吗?

她不是冷血动物也不想成为跟他一样的冷血动物!

于是有一回他嘲讽她白练了几个月的柔道连一记简单的过肩摔也使不出来时她忍不住愤怒了倔强地扬起螓首璀亮的星眸瞪视他薄唇微微翘起。

对她的挑衅他的反应仍是不动声色连语音也不曾稍稍扬高「这么容易让人看清-的情绪。」

「那又怎样?」有表情有什么不对?她才不要变成跟他一样面无表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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