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管人命?」数声大笑让宝春无地自容。
「我……我说错了吗?」早知道就别卖弄她那少得可怜的成语。宝春紧张地绞著裙摆。
笑声未止只是转为轻笑反问道:「你和你妹妹感情很好?」
宝春点头如捣蒜。
「好到能为她死?」帘幕後传来疑惑不已的问话。
「嗯如果有一天必须到这种地步我愿意。」
「为什麽?」帘幕之後神医的双眼一动也不动地盯著宝春脸上的表情。
「因为她是我妹妹呀。」宝春理所当然地回应毫无迟疑。
此刻她脸上只有一种神态——真确。
这个小姑娘不做假水亮眸子清灵得让人能够轻易读取她的思想。
沉默取代所有的声响半晌帘後的人突然唤出一个数字。
「十九。」
「咦?」宝春疑惑地抬起头。十九?这是什麽答覆?
站在她身旁的黑衣少年立刻上前一步「爷请吩咐。」
「把她妹妹带进府来。」
原来十九是那个黑衣少年的名字呀。宝春恍然大悟——真是怪人配怪名。
帘後的人影站起身一柄纸扇拨开白纱缓缓露出身形。
「人我就先带进府来至於救不救是另一回事。」恍若为了配合慢条斯理的动作似地说话的人以极慢的速度道出这句话。
宝春顺著质料极好的白绸蓝褂往上瞧去粉唇犹如方才见到府内景物时一般再次张大。
步出纱帘的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
笑意满满的俊脸呈现在她面前反映著她倒影的那双眼眸黑白分明薄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暖意眉心烙著星辰形状的图案一头异於常人的浅银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後……
眼前的男人真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笑看宝春失神的模样合上扇子顶起她下颚。
「你的口水流下来了。」
※※※
丢脸!真丢脸!
她竟然看男人看到流口水!天啊!
宝春双手捣住自己的脸潮红始终未褪。她就像个花痴般死命盯著神医瞧直到那个名叫十九的少年将若夏带回府中她才回过神……真是羞死人了!
神医那时脸上的快意八成是因为她的窘态!
「宝春姊、宝春姊!」若夏不耐地唤著失神的宝春。
「呀?」宝春看向若夏一脸茫然。
「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呃……没有。」宝春诚实答道。她现在满脑中只有那张耀眼迷人的笑容。
若夏赏她一个大白眼「不是说神医要帮我看病吗?咱们待了一天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他大概很忙吧。」宝春没有马上告诉若夏神医只愿带她们进府却未明白表示是否愿意为若夏看病。
「宝春姊你去问问他。」若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自小身子不好家人对她细心呵护不论她多骄纵也没人舍得骂她一句以致於养成她今日的性子。
「喔。」宝春不好反驳若夏的要求只好硬著头皮再次来到书房。
轻柔的白纱後空无一物宝春只好从宽阔的庭园开始找。
神医的住宅十分清幽甚至没有几个奴仆就她所见过的也只有十九一人。怎麽有人会用数字来当名字呢?宝春好奇地想。
她毫无目的地走著又来到赏白鹅的湖畔。
「四下无人真想偷偷捉你们来入菜。」宝春喃喃地对著两只肥鹅道。
白鹅也不知是否懂人语或是明了宝春眼中炙热的食欲快速游离宝春数尺之远。
「清蒸、红烧、油炸、炖汤……」宝春幻想著各式料理方式如同用眼神就可以将眼前的白鹅做成美味菜肴。
「主人家中的物品都有其用处你最好别动歪脑筋。」冰冷的声音打断宝春的自言自语让她回归现实。
宝春没有回头唤出会这般打破她短暂幻想的不二人选「十九公子。」
「别叫我公子。」十九厌恶地皱起眉头。
宝春回他一个笑容但十九完全不领情地视若无睹。
「你妹妹是不是叫二十?」宝春故意无视十九脸上的漠然打趣地问著「通常用数字来命名就代表那个家族子孙的数目你是家里排行十九的吗?」
回答她的是呼啸而过的冷风。
要他开口还真不简单。宝春摇摇头。
十九算得上是相当好看的男孩可惜那冰冷的模样总教人退避三舍他的俊是一种寒相较於他的主子神医十九只能称二因为神医的外貌原先就胜过十九数分再加上他笑的次数绝对是十九的数倍之多给人一种乐於亲近的和善感。
「你们家主子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询问他是不是方便为舍妹看诊。」
要不要救人只要一句话。不救她们也好早日和阿爹重逢。
「主子昨晚犯病人正在休养。过数天他便会给你们答案。」
「犯病?!神医也会犯病?」宝春吃惊的神情全写在脸上她一直以为神医是百毒不侵的。
「神医也是人何况主子从不自诩为神医。姑娘日後见到他别再用神医这两个字主子会不高兴。」
「那我该如何称呼他?」
「主人复姓『皇甫』。」
宝春默默念了这个姓氏三次脑海中浮现那日见到的脸孔。
如春风般的嗓音教人软酥到骨子里那头闪耀银光的细发摸起来会不会像上好的绸缎?还有那上扬著好看弧形的唇线……原来他叫皇甫呀!
「全名呢?」宝春想知道关於他的所有缠问著十九。
「不知道。」十九的口气听起来是不屑回答她但是他当真不清楚皇甫的全名平日都是尊称他一声爷。
「他看起来和蔼可亲笑起来好善良为什麽你这麽冷酷?」宝春看不惯十九那张死人脸。
和蔼可亲?!善良?!用这六个字形容他的主子真是太污辱这六个字了!
十九没有将情绪表达在脸上只淡淡道:「姑娘不够认识主子。」而对於宝春说他冷酷他则是听若未闻。
「你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叫宝春。」宝春瞧见十九手上捧著一碗黑漆漆的汤汁好奇地问:「你家主子犯得是什麽病?要不要紧?他看起来很健康呀!」
「宝春姑娘挺厉害的光用看就能看出一个人健不健康神医之名真该由你来担。」十九一句话似褒似贬只可惜直线条的宝春听不出言辞间的涵义但却隐约听出他不友善。
「十九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宝春姑娘多心了。我还赶著为主子送药恕不奉陪。」他冷漠的回话让宝春内心小小受创。
她虽然长得不美但对人皆是诚心诚意在群众中也是挺讨喜的呀为什麽十九会对她一副不屑的样子?宝春看著十九离去的背影感叹一声。
「难道我离开故乡後变得不讨人喜欢了?」宝春喃喃自问还不忘掐掐脸颊。
「十九就是这种少言个性绝对不是针对你小姑娘。」花丛中突然探出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开口安慰她。
宝春著实被吓了一大跳她没料到这府里还有其他人在。
「婆婆您是?」
「我?我是这儿的厨娘。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而是——」老妇站起身子连带让宝舂看到她手上环抱的一篓野草「我在除草。」
「这些?」宝春走近点细瞧「婆婆这些草您把它拔掉?」
「杂草不除会妨碍药草的生长。」老妇指著四周的花草丛「这些都是主人最锺爱的草药。」
宝春不禁心生感慨「可您手上的那些草却是我们十几天的粮食。我们村里旱灾好严重所有绿色的植物都枯死了真的饿极时连枯黄的乾草咱们也吃……婆婆您这些草如果要丢掉可不可以给我?我可以拿来熬野菜粥。」
她幽幽的眼中泛出浅浅笑意「我煮的野菜粥很好吃喔。」
「你会下厨?」
「嗯家常菜难不倒我不过山珍海味可能就有待加强。」
「你是新来的奴仆?」老妇盯著宝春一身满是补丁的衣物猜测著。
「不是我只是带妹妹来向神……皇甫先生求医。」
「喔?」老妇拖长语音她可从不曾见过哪个求医的人能在府中待上一刻。「主子帮你妹妹看诊完了吗?」
宝春摇摇头上前扶住老妇的臂膀替她减轻些负担。
「皇甫先生好像生病了可能要等个几天吧。」
「那你就在这儿多待几天顺便跟我这老太婆做个伴有空就熬个野菜粥让我尝尝。」老妇头一眼就对宝春这丫头挺喜爱拍拍她的手背道。
「嗯。这麽多的野菜可以煮好大一锅呢!可皇甫先生家的人口好少十九大概也不会愿意吃我煮的食物……」她回想著十九冷淡的态度。
「十九这孩子不挑嘴的而且方才他愿意和你说话超过五句就表示他挺喜欢你的。」十九这孩子冷漠有馀但坏心不足他心思转个几圈她会不知道吗?
「真的?」宝中又燃起一线希望。
「他对他不喜欢的人可是连一句都不会说呢!」
「那……皇甫先生呢?他是个怎麽样的人?」宝春最感兴趣的还是皇甫。
「主子呀……」老妇沉吟半晌挑了最宛转的字眼「你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她不希望这小丫头被主子善良可亲的外貌给蒙骗了「人不能光看那张皮相尤其是咱们家的主子。」
宝春纳闷地思量著婆婆的话。听起来皇甫是个和外表完全不一样的人?
「你是说他温柔的笑容是假的?」
「不笑容是真的。」只是笑容下包含的意义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说嘛这麽和善的笑容怎麽可能假得了?」
「你认为主子是好人?」老妇探问道。
宝春点头如捣蒜她向来很相信自已的直觉。
老妇投给她一个同情的目光口气有些无奈也有些怜惜「孩子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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