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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x 「一戒?!」

曲无漪唤出的名字让程含玉瞠目结舌。//、qΒ5c0m\\

如果眼前的姑娘就是他口里的「一戒」那么她应该是曲无漪养出来的杀手然而现在一剑直直穿透曲无漪心窝的举动又代表什么意思;:

「她是一戒?!」程含玉以为一戒是个男人没料到是个娇滴滴的美姑娘;没料到嘴里才说了她的名她人就神出鬼没现身更没料到她竟会弑主。

程含玉看见曲无漪怀前插了把利剑连心都揪了起来不顾自身安危就要上前和一戒吵被曲无漪一掌挡下护在身后。

「这是做什么?!」曲无漪直勾勾冷睨着执剑的一戒她脸上神情复杂有着剑者的杀气及背叛的愧色。

「我要为司徒家杀你。」一戒平静说道。

「我让你去杀他你的剑却穿透我的胸口?」曲无漪原本心情就因程含玉和他呕气而恶劣眼下连忠诚下属都背叛他?!

「对不起。」一戒只能道歉。

程含玉瞧明白了!一戒背叛了曲无漪改为那个盗印曲家书肆书籍的人效命要取曲无漪的性命。以一戒的身分要从曲练口中套出曲无漪的下落一点也不困难所以她才会出现在程府!所以她才会毫不留情赏来冷剑!

可是为什么?!

「对不起三个字就要我原谅你?」当他曲无漪是大善人吗?!他胸襟没如此宽大!

「原则上我是吩咐她连『对不起』三个字都可以不用说。」一道讽笑的男嗓出现一戒脸上交杂的表情全数化为认真及忧心忡忡。

「你不要过来!不要让曲爷看到你的脸!」她口气慌张阻止男人靠近。

「我知道你说过他身旁有个以画杀人的秘术师若曲无漪见过我的容貌那名秘术师再以他的血绘下我的人像只要撕了画就能要了我命我都记得。」男人当真没进入内室声音在不远处的门外门板薄纸透出他的高挑身影。「如果可以我不想杀你毕竟有你在我才有书能盗印可是你真的逼人太甚竟然要一戒格杀勿论……你如此心狠手辣我也礼尚往来以牙还牙。」只是格杀勿论的对象轮回曲无漪身上。

「我只是没想到连一戒都能让你收买。」曲无漪不自觉冷笑「我养的一条狗竟然反咬我一口。」

门外传来笑声「我跟你不一样之处在于……我不会把一戒视为一条狗。一戒剑再扎深一些我们早些回去也许还能赶得上去喝碗糖水。」他声音柔柔的让一戒脸上有了笑容那是姑娘家被情郎宠溺时所会展露的甜甜笑靥但那抹笑花快速地褪去因为曲无漪冷冷打断的那句话。

「你以为我死了你能独活吗?我对付背叛者的手段你一清二楚我会让斐知画撕了你的人像你拖不过三天。」

「就算只剩下三天能活我都想留在他身边只求到了最终一刻能在他怀里缓缓合眼。求曲爷成全。」一戒对于死亡并不害怕。

「滚吧。」曲无漪皱拧着眉沉沉闭起眼。

一戒手里的剑往前更扎实刺进去他的胸口直到剑身上婉蜒的血川染红了她的右手及大半片衣袖她才怞回剑接着盈盈跪倒曲无漪身前对他不断磕头像请罪也像诀别。

「先杀人再磕头算什么?!想让你自己免受良心谴责吗?!」程含玉这回再也不管曲无漪阻拦他他一箭步上前捉起一戒若不是他向来不打女人——即使这个女人身怀武功还比他高出半颗脑袋——但是男人不打女人是他的原则否则他真的很想很想赏她两巴掌。

一戒淡淡看着程含玉「人都是自私的。」声音转小轻浅说给程含玉听。「我避开了要害但是剑上淬了毒。你可以像现在流着满脸的眼泪责备我也可以……选择先救他。」

闻言程含玉轰然回首曲无漪仍是挺直身躯像尊石像站着不动程咬金及程吞银没人敢上前去扶他两人缩在远远的柱子后曲无漪一袭黑衣变得湿濡他一手笼罩在汩血不止的伤处原本鲜红的血正逐渐转变成与他的黑衣相同的墨色。

程含玉奔了回去在曲无漪倒下之前牢牢抱住他——

「救他!快救他——」

程含玉发疯似地对程咬金、程吞银嘶吼双掌压按在曲无漪胸前的血洞要阻止任何一滴鲜血再从他身上窜离。

「真值得一剑换你一个拥抱。」曲无漪还有心情说笑唇角一丝浓黑的血淌流下来狠狠扎了程含玉的眼。

「闭嘴闭嘴闭嘴——」程含玉腾出一手捂住曲无漪的嘴不让他嘴里呕出血来。「别说话……你别说话……」声音完全沙哑喉里仿佛梗了石块让他的嗓听起来可怜兮兮。

「我不会有事你放心。」曲无漪的安抚从他指缝里溢出。

「我叫你不要说话你听不懂吗?」程含玉硬挤出低咆。血都流淌到他身上染红他满身还说不会有事?!连这种时候都要诓骗他!「找大夫来!快去找大夫来——」他火红着的眼再度对呆若木鸡的两人咆哮一戒和那神秘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好……我去!」程吞银脚程快飞奔出去。

「我去拿伤药!」程咬金也不敢迟疑跑往房里去搬些布巾及药粉。

程含玉发现自己的双手在打寒颤想克制却力不从心看着自己的双手被曲无漪的鲜血染满而且完全无法阻止他出血的情况眼睁睁见他面临生死关头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恐惧满满笼罩着他四肢百骸窜起寒意——一种害怕曲无漪死亡的寒意。

「含玉别害怕。」

他想恶声恶气回吼——谁在害怕了?!可是声音发不出来这种违心之论说了只是欺骗自己并不能让恐惧化为乌有。

「你在发抖。」那抖意让被环抱在他怀里的曲无漪也清楚感觉到了。

程含玉只是大口大口吸气说不出半字反驳眼前逐渐泛起模糊薄雾。

「含玉我们将错就错不好吗?」曲无漪不顾身上重创湿黏的掌覆住程含玉的手。「我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绝不会再错认你……我不在乎四月初七那人是谁我只知道我拥抱的人是你、亲吻的人是你想要的……也是你。」他的声音因为失血渐多而越显轻浅「原谅我这回……」

「我不!绝不!你胆敢给我闭上眼的话我绝不原谅你!」程含玉吼断他的话——明明、明明就只剩下一口气用来声吟都嫌不够还拉里拉杂说一堆话做什么?!现在是讲和的时机吗?!现在是谈情说爱的时机吗?!现在是逞英雄的时机吗……

曲无漪察觉有温热的水珠子滴淌在颊边知道那是程含玉担心急着的眼泪想再安慰他不让他难受、不让他烦忧可是眼皮沉沉的一点一滴在怞干他的力量——

「就算只剩下三天能活我都想留在他身边只求到了最终一刻能在他怀里缓缓合眼……」

一戒的那句话竟然在此时完全得到曲无漪的认同。

曲无漪将头枕在程含玉肩窝。

只求最终一刻能在他怀里缓缓合眼……

「剑伤不轻但不足以致命真正麻烦之处──是毒。」

灰袍布衣的年轻大夫收回扣压在曲无漪腕上的长指缓道。

「什么毒?」

「小毒。」

松了一口气。小毒嘛吞几颗解毒丸就能了事。匆匆赶来程府的曲练放下心中大石——他差点被大夫吓死。摆出那副天崩地裂的苦脸做什么?!

「既然是小毒你就快开药单我上药铺去捉药。」害他紧张到流了整缸冷汗呼。

「唉。」被曲练从银鸢城一并顺手拖来的大夫长长叹口气他一直是曲府专聘的大夫只要曲府有人生病都是经由他之手来治愈。

「你唉什么唉?」不好的预感。

「对其他人而言药引很容易取得但曲爷恐怕——」

「还因人而异?!」

「不是最重要的药引……」

「是要东海龙王角还是仙山灵芝草?!」只要是花银两能买得到的曲府没什么买不起!

「血。」

「什么血?」

「和曲爷有血脉相承血统的血上至爹娘、下至儿孙、旁至兄弟姊妹都行。」

曲练脸一垮。他终于明白大夫在哀什么声叹什么气了!

曲无漪无父无母无儿无孙更无兄弟姊妹对寻常人而言最容易取得的药引却成了他的致命伤。大夫与曲府关系密切自然熟知曲无漪的情况所以他口里的小毒比鹤顶红更无解。

「那不等于没救了!那无耻盗印商明明有错在先竟然还下此毒手——」曲练的嚷嚷让始终守在门外的程含玉心一拧浑身寒透了。

「会下这种毒实际上是教训意味比较重兴许他们根本不知道曲爷独孑一身无人能替他解毒。」否则真要杀人淬的毒应该再狠一些。

「我老早就催曲爷快快娶妻生子他就是不听眼下可好了现在要求人救命也无处可求了!」曲练捶胸顿足那时应该再罗唆一些、唠叨一些至少在此时此刻不至于束手无策。

「还有一计可施不过成与败全看老天爷帮忙了……」大夫柔着眉心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口吻。

「你说呀!」藏什么步呀?

「赶快替曲爷找个嫂子尽早受孕再将胎儿打掉以死胎骨血为药引应该也是行得通……」这方法是临时想到的还没用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只是赌它一赌。

「会不会太狠了点……」

「不然咧?」大夫只能耸肩。左思右想还有其他好方法吗?

对呀不然咧?除此之外他去哪找一个和曲爷流着同样血脉的家伙来救命?

「可是曲爷现在都变成了这样还能让女人怀胎吗?再说胎儿的血不会承传曲爷身上的毒?还有曲爷的毒能拖到胎儿成形吗?那还得好些日子——」

「所以我才说全看老天爷帮忙了。男人病瘫在床无法采取主动那就麻烦女人辛苦一些反正男人就连在睡梦里都能产生反应就算是昏迷中可能、也许、大概、看运气也是有机会和女人。」大夫收拾医具继续为曲练解惑「胎儿的血会不会承传这种毒当然是有可能只是毒性少可能、也许、大概、看运气能拿来当药引。至于曲爷的毒能否拖到胎儿成形我当然会尽全心以药为他护住心脉可能、也许、大概、看运气——」

「你这大夫真不负责任。」什么事全赖给「可能、也许、大概、看运气」真不知道他们整座曲府的人没让他误诊而死是不是也全靠这些个词儿——

「我不是向来如此吗?」-

又不是在夸奖他抬起下巴在骄傲什么?!

「所幸曲爷养过不少美婢干脆一晚送七个到他房里这样受孕机会更多——」曲练开始盘算。

「精尽人亡也是死路一条。」医者父母心要先说明纵欲过度的后果。

「呃——」七个好像太躁了……

「听说曲爷最近追个漂亮男孩更有意娶他进门当男妻我们胡乱替曲爷找女人来受孕是否要先告知那男孩一声?否则让他们两人反目可不好了——」大夫淡淡瞥望门外程含玉的方向。

「生死关头程公子不会反对这种事何况——谁叫他自己不是生为女人否则我也不需要为了救曲爷而冒这种会被曲爷怞鞭子的危险事在这当口他根本帮不了曲爷。」曲练心直口快一心只担心自家主子的生死其他人的心境他无暇顾及。「我是否该尽快将曲爷送回银鸢城?能移动他吗?」

「送回银鸢城当然最好毕竟那是曲爷的地盘。移动他没问题你去聘雇马车我一路随行也好照料他。」

「明白我去雇马车。」此事要越快越好他还得安排女人来怀上「药引」——在程府里半件事也不能办。

曲练出了房门瞧见程含玉神情一尴尬不知道程含玉听着了他与大夫的对话多少。

「我替曲无漪收拾好包袱马车程府有立刻送他回去。」程含玉先开口将手里的布包交给曲练。

「程公子呃……你……」听到多少?

「一定要救他。」程含玉一身狼狈的血污还来不及打理面无表情的脸上镶着红透的双眼他没给曲练废话的时间只是坚定地要求「用任何手段、任何方法都要救他。」

曲练从他的眼神中读出程含玉一字不漏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即便如此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强烈的救人是……无论自己能否接受与其他女人共享感情无论自己委不委屈也要救人的。

「我会的他是我主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总是我主子。」曲练一再重申及保证。

程含玉点点头转身要离开。

「程公子你不进去看我家主子吗?」如果大夫提供的方法救不了人那么这或许是最后一眼了……

程含玉摇头。「别浪费时间快回去吧。」说完无情地阔步走人。

不要看不要去看曲无漪苍白的病容看了直叫他难受恨不得躺在榻上的人换成是自己。

不要看不要去看他就不会痛恨自己身为男人无法救助曲无漪只能让其他女人去碰触他的身子。

不要去看……

理智唤止了他的脚步在马车扬尘离去时他所能做的只是站在楼窗前目送马车消失于远方。

男人和女人终是无法完全替代否则女娲以泥塑人时就不用费神分别捏了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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