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骗子还敢报复?”张月鹿略感惊诧。
齐玄素道:“古仙敢报复道门骗子自然也敢报复我们。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张月鹿点了点头:“说到打蛇不死倒是让我想起了江南大案的确不得不防。”
齐玄素只是从邸报中知道这个大案的最后结果却不清楚其中具体过程不由问道:“我记得江南大案好像是通过伪造商船沉没来侵吞货款难道他们就没想过这条道路走不长远?祖庭迟早会发现的。”
“没这么简单”张月鹿摇头道“这个案子的起因是祖庭与圣廷达成了扩大商贸往来的条约祖庭下令由江南道府负责此事。因为是扩大商贸往来当年出海的丝绸、茶叶、瓷器数量都要翻倍不过因为时间仓促于是江南道府便提出了一个方略先从其他道府调运相应货物暂且补齐今年的缺口等到江南道府完成增加产量之后再还给其他道府。”
“祖庭同意了江南道府的方略决定从辽东道府、齐州道府调运货物填补江南道府的缺口。天渊你应该知道只要猪油过手手上就会粘上一层油所以这个环节便出了问题上下其手你摸一手猪油我也摸一手猪油他再摸一手猪油猪油愣是小了一圈。层层盘剥之下这批本能够填补缺口的货物真正到了江南道府手中的时候反而不够了。眼看着与西大陆商人议定的交货日期将近这些人没有办法便弄出了一个沉船的事故想要从账面上抹平这些亏空。”
“不过因为涉及的货物太多除非是一气沉上十几艘船否则账面上是抹不平的可一旦沉了十几艘船傻子也知道里面有猫腻于是他们又想出了一个办法暗中勾结隐秘结社的妖人让隐秘结社的妖人火烧江南道府的仓库。仓库里是空的可他们却能借着此事瞒天过海说那些亏空的货物是被妖人们烧了他们只是疏于防范一个失察失职的罪名要远远小于贪墨的罪名关键是好处都已经到了他们的口袋里。”
“度支堂察觉到不对上报祖庭祖庭下令由北辰堂调查此事于是便有了北辰堂派人前往江南道府之事。他们又狗急跳墙借着隐秘结社的名义杀人灭口将一个贪墨的案子变成了地方道府对抗祖庭的大案。一个贪墨大案一个勾结隐秘结社的大案一个对抗祖庭的大案这三件事合称江南大案才让好些人头落地。”
齐玄素听完之后感慨道:“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张月鹿亦是感慨道:“你刚才问我他们为什么觉得祖庭不会发现?其实认真说起来也未必是死局。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可以借机中饱私囊但不能太过分起码要有所收敛。这些道理极其简单简单到我这个局外人都知道甚至算是半公开的秘密。”
“可问题是所有人都指望别人来践行这个道理。”
“江南道府的高层希望底下的人能够适可而止体会道府的难处以大局为重。”
“其根本原因以江南道府的原府主为首江南道府的高层急功近利。他们的想法十分直接只要祖庭吩咐了我就一定要完成至于完成祖庭的任务需要多大的代价甚至让祖庭的意图发生偏离那都不是我的事情。”
“所以江南道府的原府主明知道底下猫腻不断却不严查约束在他看来只要能填上缺口按时完成与西大陆商人的交易就行完全不考虑祖庭签订条约的深层用意。他就不想想这笔生意做完了江南道府立了大功可这就是祖庭的本意吗?几百万太平钱的收益和一个内部千疮百孔的江南道府孰轻孰重?”
“正因如此此事之后他被调离了江南道府。”
“底下的人希望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体谅他们这些小人物的艰辛天塌下来最好是上面的高个子顶着。”
“那些被祖庭处死之人在沉船事故之后他们明知道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度支堂、北辰堂都已经注意到了江南道府他们仍旧不肯吐出一些货物拿来过关。只要过了这关度支堂、北辰堂的人走了这江南道府还是他们的天下。但是这些人就愣是做到死不松口哪怕最后身死抄家也没有自掏腰包渡劫。他们都指望着别人吐出一些正如他们开始猪油过手的时候指望着别人少贪一些。”
“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明知道天塌了的时候谁也讨不到好却仍然在天塌的前一刻挖着擎天之柱的墙角。”
齐玄素听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这个案子的案情并不复杂却把人性诠释得入木三分。
相较于这些道门内部的弯弯绕绕江湖上的利益纷争倒像是小孩子打闹了实在上不得台面。
张月鹿轻声道:“经历过此事之后我便明白了此生的志向道门已经到了不能不整治的地步想要整治道门必须登上高位一个参知真人不够一个平章大真人也不够非要三位副掌教或者大掌教不可。”
齐玄素有些惭愧自己的志向不过是成家立业与张月鹿相比当真是天渊之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