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说,却迟迟没有拿起筷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大概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一碗汤饼,汤饼上浮了一层薄薄的猪油,上面洒了几颗零星的葱花,看起来不太可口,甚至有些油腻。他的确饿了,可这样的一碗汤饼他也的确提不起兴趣,却见她吃的很是欢快,也只好跟着开动。
再寻常不过的一碗汤饼,贺文茵却觉得今日的滋味同往日截然不同,多少次了,就在这个食肆,她和沈苍溪二人同吃一碗汤饼,那般柔情蜜意,可如今……想到这儿,她有些哽咽,不禁红了眼眶。
才走神,几声咳嗽声又打破了沉寂,她抬头看着他碗里纹丝不动的汤饼和那拧成川字的眉心,疑惑道,“是不是汤饼不好吃?”
“不是,只不过有些烫嘴罢了。”他回道,举筷去捞汤面。
夜很静,食肆也很安静。她伸出手去,从他的手中取过竹筷,又从碗里捞了几根汤面,双手飞快地转动着,片刻之后,竹筷上已经卷上了汤饼,她将竹筷送怀他手中并未说一句话。
他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她却当了真,不由地觉得有些可爱,心中微微一颤,低头认认真真地吃汤饼。
这一碗汤饼,贺文茵吃得很不是滋味,从前的过往有多甜,那么今日的汤饼便有多苦,而他却吃得津津有味,连汤汁也一滴不剩。
“你带银子了吗?”她小声道,微微红了脸,自己出门太急,哪里会顾虑到那么多,汤饼下肚她才想到自己身无分文,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央求他。
他点了点头,从腰间掏出了荷包,递了过去。
“这个,只当是你借给我的,改日我们约个时辰地点,我定会悉数归还,”她有些忐忑不安,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的双眸,怯生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并未料到她会如此一问,略有些吃惊,目光从她的脸庞上挪至她的身后,夜色中昏黄的二个字,‘食肆’,于是回她,“我叫阿肆……”
“阿肆,那我们约个日子吧,我取了银子便还你……”她一本正经地回道。
他本想拒绝,却拗不过她诚恳的眼神,只好点头,“七日后,我在这儿等你。”
“好!”她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你去哪?”他追上前问道。
“我……”
话音未落,她只觉身子被他猛拽了一把,紧接着传来嗖嗖嗖的几声,有几支羽箭擦肩而过,她未来得及反应,又有几支羽箭朝自己射来,而身旁的阿肆则拉着惊魂未定的自己,左右闪躲,巧妙地避过,她听见他喉腔里发出一声怒骂,“该死!”
她看见他额头有汗珠落下,她看见他拧不开的眉心,她感受他掌心的温热,她也感觉到他正慢慢变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无暇顾及去猜想究竟是什么人会对自己,抑或对他狠下杀手,她只想逃,和他一起,想到这儿,她用尽全力,反拉住他的手,急切道,“阿肆,我们快走……”
他就任由她这么牵着,他能感受到手腕处的柔软,像春风拂面那般,柔柔的,还有些发痒。
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里地,直到她觉得再也没有人能追到他们时,贺文茵这才挺住了脚步,轻轻地拂了拂心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些人是冲你来的?”
“他们是冲你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本来紧张的气氛因这句问话,而悄悄有些缓和,贺文茵这才发现,他们竟不知不觉跑到了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外。她心头一紧,有些慌乱,如此的夜晚,和一个陌生的男子……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默默祈求,眼前的人是个正人君子,不会乘人之危。
阿肆已然察觉出了她神情的异样,皎洁浅淡的月光下,她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柔和了不少,双眸如同波浪涟漪的一池春水,无处安放的双手,却又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看来今晚,是要露宿在这荒郊野外了。”他突然忍不住就想逗一逗她,故作喃喃自语,却将嗓音拉长了不少。
她默不作声,看着他的笑容,死死地咬住嘴唇,她的担忧又增添了不少,大致这样的夜晚,万万是不能合眼了。
此处离建安城内多少远,她并不清楚,方才逃跑时只是往宽阔的道路飞奔,而眼下看来,虽然逃脱了那帮人的追杀,但是往前的路却是越来越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