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31日夜
那中年女人手按胸口,颇为后怕地说:“我是太平日子过久了,人都变傻了。”
那郎中见她这样说自己,就挥鞭驱赶大青骡子加速,嘴里还不饶她地说:“人都说江湖越跑胆子越小,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会疑神疑鬼。可我看你师妹将闺女托付给你照顾,你是等着孩子照应你呢。”
“先生。”伤者罗介亭抢在女学生之前,匆忙打圆场道:“智者千虑。奶娘她这几天是太累了。”
郎中打了一个哈哈,算是应下了伤者的解释。他的长鞭在空中耍了花儿,清脆的响声传出很远,大青骡子不用驱赶,就在这样的鞭响声里,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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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能代步的骡车走了,一个身上挂彩的士兵就说:“不该放那车走的。谁知道里面那个是不是罗介亭。咱们谁也没见过他的。”
“是啊。不是说他死在南苑了吗?”
“如果是他呢?那家伙的大刀耍得好。132师的赵师长都称赞他。不然那么多学生兵,怎么就他去了团部当参谋。”另一个士兵说。“咱们还是别冒险为好。”
中尉张守仁就给他们解释:“罗介亭能去学生团团部当上尉参谋,那是因为他读完大学二年级了。学生团的其他人基本是初中毕业,要一边读书一边训练,在两年读完规定的内容,毕业了才是准尉官。怎么能跟他比?”
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他们中有不识字的。听说罗介亭读完大学二年级,对读书人的崇拜、对罗介亭大名的久仰,尤其是才听说他在南苑战场上的威猛,这些都令他们说不出否定罗介亭之人的话。
张守仁沉默了一下,又说:“不管车里躺着的是不是罗介亭,总而言之,他也是在南苑受伤的同袍。咱们还能把他一个重伤号从车上拖下来不成?”
大青骡子扬蹄飞跑,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一个疲惫至极的瘦弱小兵,突然开口说:“你看他们防着我们呢。那车可比我们刚才见到的时候跑得快了。”
最开始抱怨不该放走车的那人就说:“咱们追上去问问?真若是罗介亭的话,我认为他不会跑的。”
“两条腿的人能追上那四条腿的畜生?咱们真有那本事,也不会掉队了。”干渴得喉咙里要冒烟的士兵,拿着那张干饼子,虽然已经饿到饥肠辘辘了,却半点儿去嚼的欲望也没有。几个人都拿着那张硬饼没吃。
“他若不是罗介亭,也不是我这个中尉和你们能惹得起的。没看人上前线还带着家眷?那赶车的是个练家子的。”
张守仁明白罗介亭把毛巾盖在车里另一人脸上的意思,那是暗示自己不欲引见内眷呢。也是自己突然去掀了车帘,无礼唐突人家内眷在先,怪不得人家。要是在家里干出这样的事儿,祖父绝对会给自己一顿好打。
思及往昔的家教——仁义礼智信,张守仁在心底暗暗啐了自己几口。督促那几个士兵说:“走吧,这天都黑了。保定就要到了,早到能早修养。现在怎么也比顶着大太阳赶路要好。”
张守仁发话,那几个挂了轻伤的士兵都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前行了。
走了一会儿,一个士兵突然说:“还不知道那大青骡子车最后便宜了谁。前面可有不少的团座。”
他酸溜溜的、但很明显的幸灾乐祸语气,疲惫却兴奋的态度,立即勾起其他人的同样热望。这样的热望让他们疲惫的脚步似乎都有力量了。
张守仁见他们能往前走,也不管他们说什么了。自己只是受命临时管着这几个士兵罢了,反正到了保定,一定要把这几个兵踢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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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号的南苑之战,对郎中来说,真的是冒着危及生命的炮火去找寻罗介亭了。日本军队在开始的火炮进攻后,后来天上又增派的了飞机。
就是因为天上的飞机,才促使住在南苑附近的女学生求到他门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他在找到罗介亭之后,便背着罗介亭先出了战场,到了等候他的女学生,带着他们往廊坊走。回北平城?还是算了吧!
只看日本鬼子这月初炮轰宛平县城的借口,居然是在卢沟桥进行军事演习的士兵丢了。这与六年前的炸毁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栽赃嫁祸于中国军队、炮轰沈阳北大营的"九一八事变",简直是照葫芦画瓢得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挑起战争的借口。
他敢赌上自己的脑袋,尝到“满洲国”甜头的小日本鬼子,真的可能像某些人所言,接着会在华北几省再搞个“自治”出来。只是不知道日本鬼子的胃口到底会有多大,会整出来多少个“自治区”罢了。
哼哼,那些日本鬼子对北平的图谋,也就宋哲元那类人还抱着能苟一日算一日的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