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1月8日
从孙太太家出来,白丽梅就邀请三姨太太到自己家。但三姨太太一路与白丽梅挽着胳膊同行,边走边认真解答白丽梅在复习中遇到的疑难问题,最后却站在她家门口坚持不进去。
最后三姨太太还安慰她说:“你目前这样去教一年级绝对没有问题了。若是你还不放心自己,下礼拜天你到我家去做个试讲,有什么问题咱倆到时候再细细研究。我身上有重孝,是不好进你家门的。”
白丽梅见三姨太太坚持,只好应了下礼拜天去三姨太太家。她对三姨太太是谢了再谢,直到三姨太太的背影消失了,她才难掩激动地进了家门。
奶娘在白丽梅给孩子喂奶时就问她:“今天怎么去这么久啊?成哥儿找了你好一会儿,我抱着哄他还哼哼唧唧不愿意呢。”
白丽梅就把聚会的事情讲给奶娘听。然后她说:“奶娘,你看看这几天有空没有,帮我去书店买一本《论持久战》,很薄的小册子,作者是□□,白色的封皮封底,红底黑字。”
奶娘答应道:“我明天就去买。那几个字我还是认识的。”然后她又问白丽梅:“那个四姨太太和她儿子没什么事儿吧?”
“小孩子病了好几天。还请了洋大夫到家看诊,说是孩子吓着了。四姨太太是一直病着,才听三姨太太说她还没彻底好。唉!娘俩都吓着了。”白丽梅心有余悸地说:“这也就是四姨太太家是当地的,换了别人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不就是一辈子都毁了。真是造孽啊!那个管家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儿呢!我还见过好几次程家的那管家,干干巴巴的瘦老头,看起来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啊。”奶娘的感慨和疑惑混杂。
“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呗。”白丽梅轻轻抹扯儿子头顶的胎发,很认真地说:“刘太太今天不提,我都不知道程府的管家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几次过去程府,那管家都是很有礼貌的一个人,多一句逾格的话都没有。谁能想到是这样呢!”
“也是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真没错。姑娘,我有点儿想不明白程家大爷怎么能逼着那么小的孩子开枪呢。他那天被抬回家的时候,我还想呢,别看程旅长年轻时当土匪,但人最后为国牺牲了,唯一长大成人的儿子还受了重伤,父子都是忠良啊。可是,可是他前面逼迫了玉姑娘,后面又逼自己的亲弟弟。”奶娘收回对程家大爷的敬意,满脸俱是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而且她纳鞋底的锥子扎进鞋底都忘记了横竖成行,只好拆了这一针重新来过。
白丽梅给儿子换了一侧吃奶。她不以为然地说:“大帅早就不是占山为王的土匪了。少帅也早带领东北军听从国民政府的号令。这些年陕甘宁这一片、嗯,东北军驻军之处的税收,也都归了东北军做军饷,国民政府还要另外再拨款。民脂民膏供养着他们,他们上前线难道不该么?”
“也是。养兵千日用兵此时。也是程旅长挣得多,能养了那么一大家子的人。”奶娘的语气挺佩服程旅长的。
“他是马军的旅长。他家四姨太太的父亲就因为粮草的事情,不得不把15岁的女儿赔给他脱罪,不然就是死路一条。”白丽梅冷笑。“他绝对不是靠着旅长职位的薪水养家。”
奶娘点头说:“嗯,也是。四姨太太的事情早听说过了。如今归家吧,还有三个孩子,都那么小。闹出管家这事后,她也不会舍得把孩子扔给大奶奶看顾。她也没比你大多少的,这一辈子什么时候是头啊。”
“她也是命不好呗。有什么办法。”白丽梅跟四姨太太的关系,只能说认识,并没有过什么深入的交流,自然也就没什么感情了。
“她?她算什么命不好。她父亲是当官的。从小不缺吃不缺穿的。比起我和你姨娘这些人,从小就被卖到戏班子ji院的,她的命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也是。奶娘你说的对。她从小不愁吃穿,还读完初中了。她可比我们绝大多数女人的日子好多了。那个,我听程太太说程家大爷把她住的小院分给她了。他们程家的小院都是三间正房加上两个厢房,比我们这院子舒服宽敞。赎她的钱也还她父亲了。程太太还说四姨太太又买了一个铺子。现在独门独户的小院住着,每个月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几十块的铺租进项。这样的有房子有钱、有儿有女的日子,多少女人都盼不来呢。
奶娘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幽幽叹道:“姑娘,照你这么说,那四姨太太的日子再没什么不好的了。”
“是啊。”白丽梅笑笑把吃饱要睡的儿子立起来,让孩子趴伏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小心地给孩子拍奶嗝。奶娘见小人儿要睡着了,就嬷默默地继续纳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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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礼拜天,白丽梅依约去三姨太太家里向她请教并做了试讲。三姨太太见白丽梅准备的很充分,就说:“丽梅,你这样可以了。我明天就去找校长,与他敲定面试时间。那工作是早定下来早安心。”
“好。我听姐姐的安排。”
白丽梅这十几天在家里下了大功夫。她不仅把三姨太太送她的资料都背得牢牢的,同时还在奶娘面前试讲过几次。因为她去年是在另一家公立小学校里完成的高小最后一学期和结业考试,现在要应聘比公立小学要求高一大截的私立小学,她内心是非常打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