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冬

可等罗介亭带着孩子去练武术的时候,奶娘拽住白丽梅，说：“姑娘，才下了大雪,你别跟过去了。”

白丽梅的月信迟了几天,奶娘记得清楚呢。她猜白丽梅可能是又有了。

白丽梅就留在家里。

“姑娘,姑爷说再买个三间正房的宅子。你们还住在这里。这这,传出去了，罗家就剩姑爷一个儿子了，你们会被人指脊梁骨说不孝的。”奶娘拉着白丽梅分说关节。

看着奶娘急切的样子，白丽梅不得不把夫妻俩关于买多大房子的商量说给奶娘。

奶娘就道：“我真舍不得学校的这房子。住得近便还安全，不怕刮风下雨不说，你以后课间回家奶孩子也方便。要不就把这院子里的小房翻盖一下？”

“那怎么行。”白丽梅立即反对：“小房翻盖了也没有地龙。夏天热冬天冷的。再说了,如果我公公婆婆过来，家里要多顾一个人照顾他们的起居。嗯，对了，还得雇一个人做饭洗衣服。我这儿十有八九是有了，我还指着奶娘你照顾我呢。家里就那么大,怎么能住得下这么多人。奶娘，你不能和再雇来的人混住一起的。不是那么回事儿。”

奶娘明白白丽梅是心疼自己,就说：“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样，我更不能让你被人说不孝啊。你和姑爷接老爷太太过来是为了就近照顾，但这分开两处住，到底是容易落人口舌的。”

“谁爱说什么就说吧。介亭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单靠他一个人的薪水养这一大家子,总不如我们两个挣钱好。”白丽梅经过这么些年独自带儿子生活的经历，深知这份高收入工作对自己的重要意义。她心里拿定主意不放弃教员这份工作。

奶娘跟着白丽梅同甘共苦这么些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意？但见姑爷也和白丽梅是一样的想法,隔日便去找中间人，改了自家的买房要求。

中间人挺遗憾没做成这笔买卖。可那五间正房的院子太贵，也是不争的事实。真不是谁想买就买得起的。

可是还没等他们委托的中间人找到合适的房子呢，罗家老爷子来信了。老爷子告诉他们，家里的地一亩不剩了，罗家的大宅也卖出去了。他们老两口现在换到一个两进三间的小院子住。院子不大，好在院子里有井，出来进去的也方便。至于倒腾出来的钱，他买了三个差不多的铺子，仨儿子名下一人一个。也就是说有两个铺子落在已经战死的长子和次子名下了。

关键是他在信中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希望白丽梅能多生两个孙子，好过继给罗介亭的哥哥们。

*

罗介亭把信给妻子看完后，问：“丽梅，你的意思呢？”

“听父亲的安排。”

罗介亭见妻子没有异议，立即提笔写回信。而且罗介亭为安慰父母亲，还把妻子刚刚确认有孕的好消息报告给老爷子。他在信里强烈地希望父亲和母亲能过来看着孙子出生。

隔了几天，奶娘说中间人介绍了一个不错的房子。罗介亭和白丽梅去看了以后，立即就下定买了。

他又写信给父母：“我们把房子买好了。虽然只是一进的三间正房，但前后院子很大。我计划开春在南墙盖两间倒座，以后视需要再加盖厢房。或者在后院再起三间正房都可以。”

罗介亭没提夫妻俩为买下这个房子几乎到了两手空空的境地。他只报喜不报忧。甚至开玩笑道：“丽梅这一胎孕吐反应强烈，我们找了一个老中医把脉，他说是不是双生子要待月份大一些才能明确。若是你们能过来，说不定这一胎就会令大哥、二哥一起有了香火继承。”

白丽梅嗔怪丈夫不该跟父母开这样的玩笑。她说：“并没有确定是不是双胞胎。若不是，父母亲该失望了。”

“一定是两个儿子。我这是厚积薄发。”罗介亭一本正经。

白丽梅嗔怪：“多大岁数了，怎么还没个正形。”

罗介亭怕妻子心里不舒服，抓准时机劝慰她说：“丽梅，即便孩子过继给我哥哥，不管我们叫爹娘，可还会在我们身边长大。就像我二哥那样。咱们就当三叔三婶是爹娘的别称。”

白丽梅见他还想多说，就开口打断他：“介亭，我岂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从大义说，大哥和二哥是为国捐躯，不能让他们没了香火祭祀。从兄弟感情说，我们成亲离家就依赖大哥、二哥生活。长兄如父，便也就如此作为了。”

与丈夫感情好、对夫家了解的白丽梅，是真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

罗介亭握紧妻子的手说：“丽梅，谢谢你。”

“谢什么啊。我心里也希望这一胎是双生儿子，如此便可以让两个大伯哥有香火后继。”白丽梅是真的没有什么舍不得。孩子会在自己的身边长大，还有罗介亭的二哥过继给他叔叔的例子在前面，也没看他二哥与父母兄弟有什么隔阂的。

*

大雪纷飞，却不能阻住鸿雁的往来。

放寒假前，他们又收到了老爷子的来信。老爷子在信中欣然表示他们老两口准备在春暖花开时动身往西安来。但老爷子叮嘱儿子：“家里有孕妇不好动土。等孩子出生以后再盖倒座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