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夏

周太太（周校长的老伴儿）得知白丽梅提前生孩子了,立即去医院看白丽梅。然后她自作主张地给他们请了一个奶娘。

她这么说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家的白丽梅：“你这身体还生了双胞胎，你可不能再奶孩子了，你得先将养好自己的身体。张嫂这人奶水好人还勤快,人品也信得着,就让她帮你喂孩子了。”

她似乎是怕罗介亭反对,还强调道：“小罗,你得让丽梅好好休养。等她身体养好了，秋天开学了才能回去学校做教员，奶娘一年的工钱，她一个月就赚回来了。”

周太太看了太多的妇人，因为产后失调，身体就衰败下去了。他们小俩口没有老人在身边妨碍,又不是请不起奶娘的，就白丽梅这幅勉强活着的模样，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白丽梅这一胎怀的辛苦，整个人也没增加多少重量。她生完孩子之后，别说奶水了,人躺在炕上，都有一种要奄奄一息的脆弱感觉。

夫妻俩自然是同意周太太的安排。罗介亭千恩万谢周太太的援手,然后把妻子交给奶娘照料,他自己送年轻的张嫂去医院，双胞胎尚不能离开医院的保温箱呢。

白丽梅在丈夫和奶娘的照料下，因为挂心在医院的俩孩子，她恢复的很慢。罗成每天凑到母亲的枕头边,跟母亲说外面的变化。在长子琐碎的没有主次的小孩话里，白丽梅才能够暂时不去想医院的那对双胞胎。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半个月过去了。学校放暑假了。但白丽梅每天躺在炕上却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了。她每天听着座钟的滴答声,数着一分一秒过去，白天常常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然而到了夜里，她却越数越精神……

彻夜不眠的结果，令她这个月子不仅没有恢复，人也看起来更憔悴了。终于等到了双胞胎能抱回家了。

奶娘就说：“姑娘，你这样可不能带孩子。你别不放心，我陪张嫂去西屋。”

白丽梅清楚自己的状态，起身方便都要人搀扶呢，是没能耐带孩子。可她牵挂隔了两道门的双胞胎，孩子稍微有点儿动静，她就催促丈夫问奶娘是怎么回事儿。

这可把罗介亭和奶娘愁得够呛。

*

孩子抱回家没两天，罗介亭收到岳父的电报，电文只有一句：“汝父由管家夫妇陪同去西安。”

岳父母怎么没同来西安呢？罗介亭吃惊不小，但他忙于照顾白丽梅，想着等父亲到了就知道了，便搁开此事。

等罗介亭接到了父亲，才知道岳母到了北平就住进了协和医院，不仅再无力前来西安不说，协和医院说她也就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

“乳腺癌。”罗老爷子一脸沉痛地告诉儿子：“以前在四平请中医把脉，都说她是郁结于心。协和是西医，看出来的病症和中医不同。”

罗介亭哂笑，就自己岳父纳了那么多姨娘，换谁是正妻能不郁结于心呢。

老爷子敲儿子个爆栗子，说：“那是长辈，对错没你置啄余地。”

“是。”罗介亭在老父亲跟前乖乖受教。“那他们准备在协和治疗吗？”

“你岳母不想做手术，她坚持要回四平。她不想死在外面，死了不好往回抬的。唉！天天淌眼抹泪的，说她这辈子怀了两个孩子，唯有你媳妇儿，是在她膝下养大的。我看我留在北平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就自己过来了。你看着怎么告诉你媳妇吧。”

罗介亭为难地搓手，最后还是把妻子产后身体欠佳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父亲。

老爷子大惊失色道：“可有请郎中调理身子？”

“嗯，有的。就是把出来是双生子的那位老先生。爹，就丽梅这情况，我就是告诉了她，依她爬起来都困难的现在，也没可能去北平看她嫡母啊。”

“那就暂时别告诉她了。就说你岳母身体不好，留在北平养病，你岳父留在北平陪她。等你岳母身体好了就来西安。拖一个月是一个月，等她身体好了再告诉她了。”罗老爷子大手一挥，替为难的儿子做了决定。

然后老爷子的重点转回到才出生的那对双胞胎身上。

他问：“我那俩小孙孙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