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来之前,陶长明花钱请隔壁的一个老太太照顾了刘巧凤几天。人家只负责做饭、帮忙照顾婴儿,他自己还得买菜、洗衣、洗尿片、倒马桶等,每天累得不行。如今两个女儿来了,家里的事就几乎不用他动手了,因此尽管五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非常拥挤,他也没觉得心烦,每天回来了只用抱抱儿子就行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陶醉姐妹来了之后,陶长明便买了两张折叠床,白天折叠起来,不妨碍人活动,晚上就打开让陶醉姐妹睡。
夏天的上海比他们老家的小城要炎热多了,而且特别闷热,屋里有吊扇,刘巧凤坐月子也不能开,只能开个小床头扇。陶然来了两三天,浑身便长满了痱子,脸上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疙瘩,看起来就像个苦瓜。陶然又痒又热,难受得直哭,甚至有点埋怨姐姐让自己来上海了,陶醉就说:“不是你自己想来的吗?我要是不让你来,你会同意一个人留在家里或者跟着奶奶去乡下?你肯定会觉得是爸妈不要你了,天天在家抹眼泪呢,还会以为我在这里享福呢。”
陶然伸手挠了挠长满了疙瘩的脖子:“我也不知道上海是这样的,要不然我才不来呢!”
陶醉叹气说:“你总比我好吧。”陶然在这里也免不了做家务,姐妹俩分工合作,然而陶然宁愿洗衣扫地刷碗,也不愿意洗尿片倒马桶,这些脏活全都是陶醉干的。
“姐姐你辛苦了,姐姐你最好了!”陶然的脑袋在陶醉胳膊上滚来滚去,爸妈去上海以前,陶然没觉得姐姐有多亲,爸妈离开后,姐姐便成了她最亲的人,尽管现在跟爸妈在一块儿了,她也觉得爸妈和弟弟才是一国的,自己和姐姐才是一国的。
陶醉用手点一下她的额头:“除了嘴上说点好听的,还能帮我干点啥?”
“我明天早上帮你倒一回马桶。”陶然说。
“说好了啊?”
“嗯!”
刚到上海那几天,陶醉忙着适应上海的环境和生活,每天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收拾家务,帮忙哄弟弟,忙得像陀螺一样转,根本就没空出去玩,也没时间看书,只是抽空给常醒写了一封信。
过了四五天,陶醉终于适应了上海的生活,陶然也愿意帮忙分担家务,她的时间就有了盈余,出去玩是不太可能的,因为妈妈离不开人照顾,便开始听音乐看书。陶然比她开朗大胆,已经跟弄堂里的孩子交上朋友了,会在天气不太炎热的时候去弄堂里和新朋友玩游戏,打听一些上海的新鲜事回来给姐姐听。
陶醉对这房子最满意的地方就是有一个晾晒衣服的阳台,从那里看到整条弄堂的景象,妈妈用两个破桶在阳台上种了点小葱和大蒜,她闲暇的时候便坐在阳台上看书,顺便看看人来人往的风景,她对上海最深刻的印象,便是这长长的狭窄的弄堂。有时候她会坐在那儿发呆,想家,想郑阿姨和夏叔叔,想孙兰心和夏正轩,还有常醒,他们都在做什么呢?
她就在到上海那天打过电话回去,当时也没和常醒说上话,后来也没再打电话回去,因为成绩还没出来,没有理由打电话回去,长途话费也不便宜。常醒说过,要是他也跟她们一起放假的话,就能陪她们一起来上海。他真的想过来上海吗?
这天晚上全家人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陶然忽然说:“爸爸,明天是星期天,你是不是放假?”
“对啊。”陶长明喝着啤酒答,他最近心情不错,儿子出生了,女儿过来照顾老婆,他无事一身轻,有闲情喝点小酒了。
“那爸爸你明天带我和姐姐出去玩吗?我想去东方明珠。”陶然说。
陶长明迟疑了一下,说:“你妈在家没人做饭,等她出了月子吧。”
刘巧凤说:“没关系,中午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了,你带她们出去玩一天吧。来这么多天都没出过门,天天都关在家里,把孩子都憋坏了。”
陶长明说:“那行吧,我们明天出去玩。”
陶醉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爸,能买一卷胶卷吗?我带了相机过来,夏叔叔借我的。”她可不敢说是常醒借给她的相机。
陶长明说:“行,我本来还打算去跟同事借相机呢,你带了相机来再好不过了。”
刘巧凤说:“夏叔叔把那么贵重的东西借给你,你也不该要啊,万一弄丢了,好几百块钱的东西呢。”
“我很小心的,包一直背在我身上没拿开过。”陶醉说。
“那就好。明天出去玩,人也不少,相机要看好了。”刘巧凤嘱咐女儿。
第二天,姐妹俩都一大早就起来了,将家务收拾好,还给妈妈准备好了午饭的材料,跟着爸爸出了门。陶长明去买了一卷胶卷,父女三人便带着相机去了著名的南京路和外滩,还去了陶然心心念念的东方明珠电视塔,然而陶长明一问门票价,最少三十五块钱一个人,他便说:“太贵了,咱们就在外面看看,拍点照片算了。陶醉,相机给我,你和然然过去,我给你们拍照。”
陶然有些不太满足,她说:“戚米说上面还有太空舱,还能够在上面那个球里看到整个上海,可好看了。”戚米是她在弄堂里认识的上海小女孩。
陶长明说:“下次来上海的时候爸爸再带你去吧。这次你妈妈刚生了弟弟,你们又过来了,花费不少,爸爸手头有点紧。”
陶然还想说什么,陶醉赶紧握着妹妹的肩,推着她去拍照。拍完照,陶长明给两个女儿去买了两个冰淇淋作为补偿,陶然有些遗憾地抬头看着东方明珠,小声地对姐姐说:“我以后都不会来上海了,那就永远也去不了东方明珠了。”
“为什么不来了?”陶醉惊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