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才说完话,外头周管事便来了。
因?为他没将刀收好,陆彦生也要?罚他,罚他挑水,将?院里的?水缸填满。
训诫的?意思大过惩罚本身,周管事是谨慎聪明之人,颔首认罚,往后刀必定放的更加隐秘了。
在来听雪堂的?路上,他一直为此事悬心,那刀有七八斤重,果儿挥舞起来很勉强,惯性之下极有可能刹不住车,误伤对方,王森倒是有力气,但?那小子是个又?憨又傻的,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
周管事提着木桶在水井和厨房之间往返,经过院中的?罚站二人组一次,就骂一回。
“王森你这个混小子!”
“你害我受罚,让我担惊受怕,等?你罚完站,老子还要?加罚!”
王森的脸皱成苦瓜,七爷要加罚,周管事要?加罚,万一等?会儿七夫人还要?加,对了,还有他哥,这日子还怎么过。
周管事哼哼两声,“还想过好日子,你做梦!”
择婿的?事要?缓一缓了,王森太傻,恐怕配不上他的?乖女儿。
田婆子磕着瓜子倚在厨房前面看,不住的摇头,哎呀,一个两个真不叫人省心,把院里搅合的?鸡飞狗跳。
得了,热闹看够,她得做饭去喽。
田婆子回到厨房中,灶火上架着一个沙煲,里?面煨着的?是黄芪猴头菇鸡汤,猴头菇利五脏,补虚脱,黄芪是补气诸药之最,这汤最滋补身子了,无论男女喝了都补身子。
……
周管事今日来除了领罚,还有一桩事,便是给陈五娘寻的贴身丫鬟找到了。那丫头叫做翠玲,是周管事经人介绍看到的,是外地人,已经被牙婆转卖了几手,相貌、身高、体格和性子都不错,唯一的?缺点是不会说话。
一般的哑巴都是聋子,因?聋致哑,而翠玲是小时候伤到了嗓子,声带有损才说不了话,因?此旁人说什么,她都能明白,只是不可言语。
牙婆买了她回来,要?按照好女子的?价钱卖,买主又?不愿出那么高的?价钱,一来二去,已经在牙婆那里存身半年多,牙婆见她天天吃闲饭,可没什么好脸色。
“带来看看。”陆彦生道。
周管事将?人领来,翠玲怯生生的?跟在他身后,小骨架、小脸、小嘴巴,她按照周管事的?提示行礼,接着跪下磕头。
陈五娘最不喜欢有人向她磕头了,她赶紧将翠玲拉起来,“你几岁?”
小姑娘左手比一,右手比三,原来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孩子,十三就长这么高,往后恐怕还有长头。
“挺好的?。”陈五娘点了头,她喜欢高个子的?人,希望果儿也如这小姑娘一样,早日长高。
“田妈,你过来一下。”陈五娘对田婆子招了招手,笑着吩咐道,“把人带下去洗个澡,换身新衣,以后就让她和你一块儿睡吧。”
田婆子先歪着脸打量翠玲,见她低眉顺目很乖巧,心里?挺高兴,这下院里不止她一个女的?伺候人,有伴了。
“是,我这就领她下去。”田婆子热络道。
她烧了一锅水给翠玲好好洗了几遍,随后惊叫道,“哎呀,有虱子。”
长虱子不是稀奇事,村里?的?小孩们经常会长,这东西难除的很,且一个传两个,两个传一屋,虱子咬的宿主满头包,伤处又?红又痒,厉害的还发痒流脓,田婆子心想,传给她就罢了,若传给七爷或者七夫人那不是要人命吗。
于是匆匆进?屋回禀此情况。
……
此刻是戌末亥初,果儿站累了已经睡去,书房里点着灯,陆彦生还在看书,陈五娘坐在一旁练字,气氛很和谐,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干扰却互相陪伴。
田婆子冒冒失失的?闯进去,霎时觉得自个很煞风景。
“怎么了?”小娘子撂下笔看过去。
“翠玲头上长了虱子。”田婆子叹了口气。
坐着的?陆七爷缓缓翻过一页书,淡道,“把头发绞了去就好。”
之前在县学书院有学子长了虱子,夫子就是这样处置的,方便又?好使。
田婆子有些犹豫,女孩儿都爱美,把翠玲剃成个光头恐怕不好吧。她拿眼神去看陈五娘,小娘子也不同意,以后翠玲是要跟着她随身行走的,是个光头怎么能行,这头发蓄长少说了要?半年。
“先用烫些的?水给她洗头,加些煤油在里头,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再绞发。”陈五娘说道。
只是在翠玲头上的?虱子解决之前,她不适合进?出卧房、书房伺候了。反正陈五娘也不急,趁这两日田妈给她说一说规矩,简单培训一下也好。
田婆子出去了,暂时保住了翠玲的头发她心里?挺高兴,还是女子知道女子在意什么。
夜渐渐的?深了,书房的灯还没有熄灭。七爷今日怎么这样用功,陈五娘加练的?五篇字都写完了。
“彦生,回屋睡吧,明早再看。”小娘子搁下笔,收好了桌上的?东西,然后去摇陆彦生的?肩膀。
陆彦生正襟危坐,咳了一声,“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
小娘子捂嘴打了个呵欠,“我陪你。”
大不了明日晚半个时辰起床便是。
又?过了一刻钟,院里静悄悄,田婆子、王森等人都陷入梦乡,只有王林还守在门口,若主子们没歇下,王林是一定不会睡觉的?,就担心主子有事喊不到人。
这会子,他手拿着一根树枝蹲在门口写写画画,果儿如约教他认字儿,王林最近学了不少,还会写自己的?名字了,此刻正一笔一划的?写着王、林。
写到最后一笔的?时候,头顶响起笃笃几下敲击声,他抬起头来,是陆彦生走到窗户旁敲了敲窗棂,“你去睡吧。”
陆七爷淡然道。
“七爷,我不累。”王林扔下木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