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未随长歌进宫,也因此,还能传信给他,将京中局势上报给他知晓。
时陌看罢,眉头紧皱,用力将纤薄的纸张攥在手心,冷声问白术:“镇国公可到了京中?”
白术忙道:“苍术半月前便快马亲去寻镇国公,算算日子,应该早已到了。”
时陌闭了闭眼,脸上有种强抑的冷静。
白术知道他此刻必定心急如焚,话说回来,这种时候,哪个男人会不想守护在妻儿身边?但这一局既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便半点容不得退缩,最需一颗冷硬的心,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白术瞧了瞧时陌紧绷的神情,斟酌道:“只要王妃的父兄回到京中,无论如何,至少王妃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早在最初贵妃被忽然倒下的树砸伤之日,殿下明朝秋毫,便已看破东宫阴谋,棋高一着布置了应对之策,一切理应万全才是。”
时陌沉黑的眸子淡淡看向白术:“这世上何来万全之策?所谓的万全,不过是付得起失败将要付出的代价罢了。可本王,付不起。”
白术微震。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披荆斩棘,他不知从何时起早在心中笃定了,这个男人是无坚不摧的。万没料到,今日,这个一向无坚不摧的男人竟会坦言——他付不起失败代价。
可那又能如何呢?
有选择的人才有退路,而他,没得选择。
白术艰难笑了一下:“殿下,您是关心则乱了。瞧着吧,不日好消息就该到了。”
时陌背过身去,信纸在他手心里被碾成了灰烬。
白术想了想,问道:“算算日子,离太子的细作上次下毒已过了七日,今夜对方该又有动作了,可要当场捉了?”
时陌似没听清,过了半晌,淡道:“不必。”
白术欲言又止。
他想说,若再让军队这样瘫痪下去,就算最后能治好,士气也救不回来了,到时还如何上战场?这场战原本就艰难,若有士气或许还能勉力一战,若连士气都没有了,怕也只能不战而败。
却见男人的背影难得露出疲惫之态,白术又用力将话咽了回去。
也许现在这个时候,即使不能离她更近,他也定然不愿离她更远吧。
……
当外面终于从嘈杂归于寂静,长歌在房中迎来了满脸苍白的舒妃。
她失魂落魄地进来,脚步虚浮,又见长歌半躺在床上,看着实在憔悴,不免更加黯然。
舒妃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到长歌身边。
良久,她轻道:“你都知道了吧。”
长歌轻轻点了下头:“嗯。”
舒妃缓缓伸出手,用力握住长歌,她强行想要表现出某种坚不可摧的力量,嗓音却克制不住地脆弱:“长歌,我送你出宫吧,送你去找时陌,你们在一起,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回来了。”
长歌笑了一下,反问:“娘娘真的以为,我如今这个样子,还出得去吗?”
舒妃这才发现,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舒妃大惊,脸色当即变了:“可是方才受到惊动,动了胎气?”
夭夭不满道:“方才那一下动静,奴婢好端端的一个人心口都快被吓了出来,何况王妃身子这般重?后来又听说什么池塘的鱼死了,军中又生了瘟疫……全都赖到她一个人身上。前厅里各位娘娘吵嚷得那么大声,咱们就是想不听都难,那些话实在诛心,咱们王妃清清白白的身子嫁的秦王殿下,她腹中骨肉怎么就不是秦王殿下的了?怎么就不是皇家血脉了?子虚乌有的事儿竟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群黑心肝的!实在没有良心!”
舒妃的脸色比起长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如失了主心骨一般,只能一再喃喃地安慰她:“别怕,长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陛下不是还没有说什么吗?”
“陛下可信吗?”长歌反问,“等到陛下真的说话那一日,我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舒妃哑口无言,脸上的神情难堪已极。
长歌用力握住舒妃的手心,双眸直直看着舒妃:“娘娘,没有谁救得了我,我只能自己救自己。”
舒妃仿佛被她的眸光蛊惑:“你想如何?”
“告诉我当年那些旧事。”
舒妃迟疑了,目光闪烁地退避了长歌的注视。
长歌用力握住她的手,急道:“娘娘,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告诉你又能如何?”舒妃掩面痛苦道。
长歌苦笑:“也许只是徒劳吧,但无论如何,哪怕只是一线生机,也值得我全部的努力。人啊,只有孑然一身的时候才会认命,就像……”
就像她上辈子,没有家人,没有孩子,连唯一至爱也不能爱,所以她才会生无可恋。
“如今却不同,我还盼着与时陌早日重逢,生下孩子,与父兄团聚。我爱的人、我的亲人,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但我的未来必定要有他们,所以我才更应该不惜一切救自己。不为眼下,只为将来。”
舒妃怔怔望着她,神情竟有些恍惚。
良久,她终于轻轻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课的时候发现好多考生拉着行李箱走进校门,才想起来明天就是考研呢,记得我的小天使们也有要考研的,加油鸭!通通顺利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