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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入江湖

此时房里的人每人心头都有一份心事东方灵是恍然如在梦中。若兰被他的目光这么一看她久历风尘男人心中的事如何看不出来?此刻只觉心头鹿撞不知是喜是惊。

熊倜本就沉默此时他在想着日后打算对着兰和东方灵的情景根本没有理会东方瑛全神望着熊倜心里只盼望着熊倜能对她一言一笑别的事都不在她心上。

只是房中却别有两人她们旁观者清看了心中却另有滋味。

原来峨嵋双小却未曾回去她们虽然全是一身武功但终究是个女子晚上行路甚是不便东方瑛就留她们住下了。

徐小兰还不大怎样那谷小静却恨不得永远在飞灵堡住下才对心思原来她对东方灵早已一往情深她和东方瑛本是手帕之交两人时相过从东方灵也将她当作妹子般看待虽然她貌美如花但他心中却未生过丝毫邪念谷小静虽然如此但她到底是女儿家怎能将心事告诉别人。

她见东方灵此刻如痴如呆的情形心里也自有数不禁暗暗为自己伤心但她素性倔强面上却不肯露出来。

在这一瞬间各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谁也没有出声徐小兰看得清清楚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只把房中的五人都笑得脸红了起来东方瑛只当她在笑自己红着脸不依道:“你笑什么看我等会可会饶你”徐小兰听了更是笑得弯下腰去说道:“哎哟!你们看这个人人家又不是笑她她自己做贼心虚起来了”东方英顿着脚说道:“你还讲你不是笑我是笑谁呀?”

徐小兰道:“你只当这房子里就只有你一个才好笑呀。”

东方瑛脸上更是飞红干咳了两声说道:“你们笑什么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徐小兰喘着气说:“好我说给你们听从前有一个人呀……”

熊倜始终都在愕愕地想着他突然想起他妹妹(他始终认为那跟着宝马神鞭萨天骥及奶妈夏莲贞而去的女孩子是他妹妹)他想着:“为什么我始终没有想起过她可怜她此刻落在那恶徒手上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这一拍桌子把房中的人全惊得呆住了徐小兰口中的话也被惊回腹里大家都惊异地看着熊倜不知他为何突然生气了。

东方瑛娇嗔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一会儿拍桌子一会儿又笑了。”

熊倜又觉失态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徐小兰却又笑道:“人家在想着你呢。”

东方瑛做着要打徐小兰的样子说:“你这丫头又在嚼舌头。”心里却高兴已极忍不住笑了出来眼角一瞟熊倜。

熊倜低下头去。

徐小兰又说:“喂你别怕难为情呀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位大妹子还不是一天到晚想着你都快想疯了。”

东方瑛再是脸厚也经不住徐小兰这样的打趣嘤咛一声跑到后面去了。

熊倜这一惊却非同小可东方瑛对他的情意他丝毫不知此刻知道了却不知怎生才好他暗自思索着:“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早知如此我就不会将着兰姐送到此间我现在心情如此怎么消受得了她这番情意。一个应付不好岂不又是麻烦我和她相见仅仅两面她又怎会对我如此呢?我虽然对她没有恶感但是经过若馨的变故情感上的事我已终生不想牵缠了。”

各人坐了一会心中各有心事哪有心情谈话各都安歇了。

熊倜回到东方灵为他安排的房里想了许久觉得事已至此惟有一走了之本想留个字柬但又昔无纸笔只得罢了。

他推开窗窗外星光仍亮他知道这房子里所睡的俱是身负绝艺的高人只要稍加响动便会被人知晓但他自负“潜形遁影”轻功妙绝天下全未任何作势人已飘了出去。

他施展起身法极快地离开了飞灵堡别说没有人看见即使有人见了、也只是见得一条轻淡的影子、恍眼便无踪迹。

此刻夜正深四野一片静寂他突然想起此刻浪迹天涯他身上的银两还是当年若馨和吴诏云在离别的时所赠的现已所存无几而且飘泊江湖必定要有匹坐骑才行。

他本想再返回堡里取出他所骑来的马但又怕惊动了人他自思道:“反正此后是真正的无听牵挂了天下之大何处没有容身之处只要我能寻着萨天骥再寻得我的妹妹就是再大的昔我也能去忍受它你又何必为贪图旅途上的舒适而去招惹麻烦呢!”

他回头望了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静寂的飞灵堡一眼心中却在想着此刻怕已熟睡了的若兰他想道:“现在一别我不知何时再能见你出尘剑客东方灵侠声传颂江南我相信他会好好看顾你的日后若有机缘我必再来看你。”

他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觉得无比的轻松又像是失落了什么许多年来情感上的纠缠虽已了却但却绝非他所愿意了却的。

此刻四野无人正是可以施展轻身之术的时候但他并无目的之地施然沿着大路走着心中空荡荡的一无所念。

他穿着的原是儒生装束随身的衣物他已用布包起走进苏州城时天已快亮了他将身后的长剑撤下也用布包好了随意在街上闲荡着。

他溜达了一会路上行人渐多店铺也纷纷开门他自服了“成形首乌”之后饥寒两字已不放在心上是以他虽行走了一夜也不觉得疲劳、饥饿他久闻苏州乃鱼米之乡此刻一见果然市面繁荣行人满嘴吴侬软语听来别有醉人之处。

突然路边的茶馆里冲出来一人一把拉住熊倜说道:“我找得你好苦呀!”

熊倜一惊转脸一看却原来是日前在客栈中所遇到的那个圆脸汉子。

那人遇到熊倜仿佛甚喜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再也想不到兄台就是熊倜熊大侠你我一见如故也真算是有缘了。”

说着他就将熊倜拉进茶馆熊倜见他自言自语心想此人倒真是天真有趣既被他拉着反正无事就随他走进茶馆。

哪知那人一进茶馆就大声嚷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个惊天动地的英雄各位看着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名扬四海的熊倜各位不是我刚才吹牛我小蜜蜂陈丰虽然不行但交的却全都是响当当的好汉。”说完得意地大笑。

熊倜眉头一皱知道他必定又在茶馆中吹牛了若了祸拿自己来当挡箭牌了。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熊倜一望只见临街的桌上坐了两个黑衣大汉哼声的就是此二人。

小蜜蜂陈丰见这两人一哼像是有点害怕忙又拉着熊倜坐到位上叫堂倌送来许多吃食熊倜见事已至此也说不上什么来了。

熊倜见那两个黑衣大汉虽也是坐在那里喝茶却是与众不同的喝法他们两人喝茶的茶杯竞是两个茶杯叠在一起心中不禁怪道:“哪有人喝茶是这等喝法的?”

那两人正在恶狠狠地望着熊倜其中一人忽地站了起来匆匆向外走去。

小蜜蜂见了神色大变虽然仍和熊倜谈夭说地声音却微微发颤了。

不一会先前走出的黑衣大汉又领了一人回来那人淡金色的面孔像是大病初愈似的也是一身黑衣神色倨傲已极。

熊倜念头一转忖道:“难道又是那话儿……茶馆中喝茶的茶客见到此人来了俱都突然闷声不响那人却更奇怪叫堂倌送来五只茶杯叠在一起在最上面的一杯倒满了茶旁若无人的喝起茶来喝来喷喷有声。小蜜蜂陈丰慌忙地站起来拉着熊倜说:“熊大哥我们茶喝完坐着也没意思还是走吧!”他愈来愈亲热居然叫起大哥来。

他话刚讲完那人阴恻恻地说道:“别走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小蜜蜂陈丰吓得两腿发软独自嘴硬道:“我不认识称你问我什么话?”

那人一拍桌子厉声说道:“你过来不过来?”

小蜜蜂求助地望了熊倜一眼熊倜也觉得此人太过横蛮冷冷说道:“不过去又怎样?”

那人阴恻恻地干笑了几声说道:“好极了好极了想不到苏州城里还有敢向我金面韦驮于明叫阵的人物。”

熊倜俊目一瞪怒道:“管你是什么玩意小爷今天要教训教训你。”

全面韦驮于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茶馆的桌子本来不结实哗啦一声塌了下来于明也不管怒喝道:“小子你倒真狂!”

熊倜道:“狂又怎地?”

茶馆里的茶客一看苗头不对一个个脚底揩油溜之大吉。

于明一垫步窜出茶馆说道:“来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变的。”

熊倜见他不但全身黑衣连鞋都是黑色的更断定了自己的想法说道:“相好的瞧你这身打扮一定又是天阴教下的三流角色爷倒要看看天阴教里的人物究竟是怎样的身手光天化日之下就许随便欺负人。”

于明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小子倒有几分眼力大爷就是天阴教苏州舵的舵主相好的也报个万儿吧。”

那两个黑衣大汉在旁边说道:“舵主这个就是叫熊倜的小子。”

于明道:“哦!怪不得你这么狂原来你就是熊倜当年你虽然在我天阴教下漏网今天可容不得你撒野了。”

熊倜微一沉吟:“看样子那天阴教主却似未在苏州不然想必不会生出此事。”

他四周一望街上空荡荡的行人都绕路而行那小蜜蜂陈丰也乘机溜走了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为他平白无故地又惹了一场纠纷他却甩手一溜了之。

金面韦驮于明伸手一探腰问撒出一件极奇怪的外门兵刃似鞭非鞭似剑非剑迎风一抖伸得笔直竟是甩百练精钢打造的原来金面韦驮于明在武林中本也是一等一的角色当初在江湖中颇享盛名自被天阴教收罗后却郁郁不得其志只被派到苏州分舵做个小小的舵主。

此人行走江湖时为人尚还正派与侠义道中人也多有交往只固生性孤癖独断独行结下许多极厉害的仇家被逼得无处容身这才托庇于天阴教下以求避祸。

他将手中的奇形鞭剑一晃说:“朋友动手吧这儿就很空僻我们也不必拣地方啦。”

熊倜俊目含嗔朗声道:“小爷跟你们这种下三流的角色动手向例先让三招你废话少说只管招呼就是了。”

于明亦是大怒鞭剑一点笔直地点向喉头胸腹两个要穴熊倜见此人居然擅能打穴而且一招两式显见功力也知不可轻敌身形滴溜溜一转轻悄地避开此招。

于明一挫腕时鞭剑倏地划起一道光芒“长鲸吸水”避开熊倜的一招。

熊倜微一饶步剑光恰恰自身旁掠过那于明久经大敌武功亦自是不凡掌中鞭避反迎身躯不扭直欺上来又极巧妙的躲开此招。

金面韦驮双脚用力往后猛退却见熊倜带着一丝冷笑仍然站在那里他见熊倜身法太快心怀戒心大喝一声展开独门的阴阳鞭剑连环式点、削、挑、扎、截、打、敲卷起青光如练招招式式不离熊倜的要害。

熊倜却仁立如山毫不移动双手或抓或格都从意想不到的部位去化解对方的剑式那于明的剑光虽如千重浪涛到了熊倜眼前却如遇见了中流砥柱向两边分了开去。

于明自是暗里吃惊他发觉熊倜的武功还在他意料之外自己今日只怕必然讨不好去熊倜却也心头打鼓暗思天阴教下一个小小分舵的舵主已是如此不凡看武功竟似在那吴诏云之上那天阴教中的堂主、坛主武功当更惊人了怪不得天阴教雄视江湖自有其道理的。

又是十几个照面他心中有事只管留意于明的身手并不进击。

突地街的尽头一骑奔来马上的人大声喝道:“是什么人这等张狂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就动起手来快给我住手。”

于明闻言正好下台他忙停下招式熊倜也放下了手冷眼打量马上的骑士只见他全身锦绣穿着打扮像个贵胄公子背上的剑金光灿然剑鞘竟是用黄金打造的气派桀傲不可一世坐在马上用鞭梢指着于明说:“你大概又是天阴教下的人物怪不得竟敢在飞灵堡附近的苏州地面上随街撒野、动武东方堡主不管我却要替他管管。”

他马鞭一歪又指着熊倜说:“你又是什么人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这样不懂事大街之上岂是动手之处。”

熊倜虽觉此人太过倨傲但他提到东方堡主想必是东方灵的朋友再者他所讲的话亦非无理是以并未如何生忿。那金面韦驮生性却也最是桀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教训的口吻怒喝一声:“凭你也配管大爷的闲事你也跟我下来吧。”手中鞭剑“阴阳乍分”不取人身而取马腿。

哪知此人骑术精绝所骑的又是千中选一良驹手一紧组绳那马竟人立起来于明一招走空马蹄已朝他头顶踹了下来他猛一撤身剑式上挑直点马首他是成心叫马上的人下来。

那人双腿一挟硬生生地将马向左一偏冷笑道:“你这算是哪门的英雄竟和畜牲一般我若不教训你你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说着手中的马鞭刷地掠下带着尖锐的风声直取于明。

熊倜一见他出于就知此人内功造诣很深而且听他说话的口气仿佛在武林中享有盛名心中暗忖道:“这人年纪也和我差不多武胁己是如此看来武林中确是人材辈出只是此人太过倨傲不然我倒真想交交这个朋友。”

此时那人已和于明动起手来但却仍不下马凭着骑术椅绝和内力深厚虽然骑在马上没有于明灵便但于明也占不了半点好处。

那茶馆隔壁原是一家客栈里面本有些人在远远观望着。

此时人从里忽地发出一声冷笑一个少年女子极快窜了出来伸手向那锦衣骑士的马一点那马突地人立而起竟被制得定在那里两腿前立形状甚是可怖。

马上的骑士和于明俱是未想到有这等变化各自一惊马上的骑士见坐骑竟如中魔动也不动飘身落到地上两眼直瞪着那少年女子像是在惊异着这少女的身手又像是在惊异着这少女的美貌。

于明也被这手震住一拱双手说道:“这位姑娘请了在下和姑娘素昧生平姑娘竟插手相助在下确是感激……”

那少女轻啐了一口说道:“谁在帮你呀不过我看这个人太无理他叫别人不要在街上动手自己却跟人打起来了我也来教训教训他。”

于明沉声说道:“今日之事看在这位姑娘面上暂且放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我金面韦驮若能再见两位却要得罪了。”

他说的原是场面话接着他又向那锦衣少年说道:“朋友好一身武术也请亮个万儿。”那锦衣少年冷冷一笑说道:“亏你还在江湖上行走连我孤峰一剑边浩都不认得你也不用多说废话明的暗的我边某人总接着你的。”

于明一听此人竞是武林中传闻的“双绝剑”之一面色一变话也没说掉头带着那两个黑衣大汉自管走了。

孤峰一剑边浩斜脱熊倜一眼他的坐骑虽被那少女制住但对那少女非但毫无恶感而且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爱慕之意异性相吸本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的常态但方才熊倜和那少女相对一笑他在旁冷眼旁观却觉甚不是滋味他平日自视最高把别人都不看在眼里此刻暗自思忖道:“看这小子愣头愣脑却不料他竟有如此佳人相伴……”

此刻那少女之目光又有意无竟间飘向熊倜孤峰一剑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冷冷说:“怪不得阁下便就敢在苏州街头上动武原来有个这么好的女帮手而且还会对付畜牲哈哈这真教我边某人开了眼了。”

那少女起先听得边浩竟将她和熊倜认做一路眼角扫了熊倜一眼却也不否认但后来边浩话带讥讽她却忍不住了当时杏目圆睁娇叱道:“姓边的你说话可得放清楚点姑娘不但对付畜牲对付对付你可也并不含糊。”

她出语轻脆而且是一口北方口音虽是骂人的话听起来仍然是又甜又俏但孤峰一剑自成名江湖以来哪里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不觉大怒厉声说道:“好好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向我孤峰一剑边某人叫阵的人而且居然是个女子我边浩行走江湖多年真还没有和女子交过手可是今日么…”他目光一瞪。说道:“倒说不得要落个以男欺女的话头向姑娘领教领教了。”

那少女俏目一张正想变脸忽地目光一转说道:“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在这大街上和你动手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也这么不懂事大街之上怎么会是动手之地呢?”

这话正是边浩先前对熊倜说的现在这少女竟拿它来回敬边浩熊倜听了又是一笑那少女也得意的看了熊倜一眼。

孤峰一剑脸上倏地飞红他到底是江湖上知名人物自己说出的话岂有咽回腹中之理他愕了许久话也没说一句掉头走到马边想扳鞍上马但是那马已然不再像一匹能骑的马了。

那少女看了嘴角一撇像是想笑的样子但是并没笑出来走到那马旁伸掌极快地拍了三掌那马仰首一声长嘶竟能活动了。

边浩脸上一红要知道红脸是心中有些羞愧的意思而素性狂傲的孤峰一剑能心中觉得羞愧简直有些近于不可能了他强自做出尊严之色说道:“这位姑娘真是位高人我边某人今日总算认栽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边某人日后能碰到二位必有补报之处今日就此别过了。”

他狠狠地看了熊倜一眼跨上马背反手一鞭急驰而去熊倜见那少女三言两语就把边浩蹩了回去不禁又想一笑那少女也转过头来对熊倜微微一笑说道:“喂!你这人还站在这儿干啥快走呀。”

熊倜一抱拳想说句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法那少女已袅袅婷婷走了过来悄说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呀?”

熊倜连忙说道:“小生熊倜”说完又觉小生这两个字用得甚是不妥脸红着低下头去。

那少女咯咯笑了起来道:“哟你倒真文绉绉的喂我说你怎么还不走呀?”

熊倜抬起头来和她的目光又一相对嗫嚅着说:“不敢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笑得如同百合初放说道:“瞧你这人在大街上就问起人家的名字来了我偏不告诉你。”

熊倜愕了一愕他本不善言词此刻面对着这少女如百转黄莺说起话来又俏又脆更是无言可答红着脸说:“那么……在下告辞了。”

那少女说道:“别忙走我告诉你我呀叫夏芸喂你说这名字好不好?”

熊倜连声说道:“好好!”

夏芸呆呆地看了熊倜许久突然说道:“我说熊倜呀你要到哪儿去呀?”

熊倜本想随处飘泊也没有什么固定去处被她一问竟答不出话来了。

夏芸嘴一鼓俏嗔道:“好我知道你不告诉我。”

熊倜慌说道:“不是我不肯告诉姑娘你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到什么地方去不过随处去走走就是了。”

那夏芸自幼被极溺爱地长大他家里又是家才万贯“落日马场”在塞外可称是首屈一指长大后更是养尊处优一呼百诺心里想做什么马上就去做从来不曾有人拂过她的意这次她从塞外出来也是素仰江南风物到各处玩玩的此刻听熊倜这样说大喜道:“那好极了我也是到各地去走走我一个女孩子家好不方便呀你肯陪着我一块儿吗。”

熊倜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样说法为难道:“这样……恐怕不太方便吧。”

熊倜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抢着说:“什么方便不方便你到底肯不肯?”

熊倜心里未尝不愿意只是他幼遭孤露生性拘谨得很心里想做的事常常自己压制自己而不去做此刻夏芸这样问他“是”或是“否”这是他从未答复过的问题他想了许久还没有回答。

夏芸一跺脚气恼他说:“好你不肯就算了我才不稀罕呢。”眼圈一红很快就跑到客栈里去了。

站在街头熊倜愕了许久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滋味。

然后他回转身漫步走回茶馆想取回他放在桌上的包袱和剑茶馆被他们这一闹里面早已空空的没有客人他游目一看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竟不知去向了急得马上泛起一身冷汗。

茶馆里的堂倌一见他又走进来如同见了凶神恶煞连忙跑了过去带着一脸勉强的笑容说道:“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熊倜急道:“我刚才放在桌上的两个包袱你可见到?”

店伙慌忙摇手道:“没有没有。”他又手指着墙上的一张字条说:“我们店里的规矩一向是银钱物品贵客自理遗失了我们也不能负责这个还请大爷莫怪。”

他知道这种事亦无法向店中追问空自着急了一会茫然走出店去此刻他除了一身衣服之外真是身无长物他百感交集愁怀涌生只是在想到夏芸时心头不禁掠过一阵温馨。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过着荒祠废庙便胡乱地歇下有时花个几文钱买些果饼充饥。

一日他走到一个渡头看到一艘渡船正缓缓驶近渡船上的人虽不多但箱笼却有多件渡头上的闲汉一涌而上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提起人家的行李扛下船来伸手就要钱这原是脚夫恶习尤其长江一带这种恶习最是猖獗旅客也无法制止。

船的末梢是两个模样甚是老实的中年客商守着两只大箱子那些脚夫自是也走到那两人面前要替他们搬那两只箱子但那两人却死也不让脚夫们搬只是牢牢守着箱子。

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稍长大汉像是脚夫里的头子见那两个客商如此张口骂了一句极难听的粗话跑到脚夫堆中叽叽咕咕说了两句就叉着两手站在渡船的头上。

那两个老实的客商等船上的人将近都走完了第一人搬起一口箱子走下船来不料刚走到船口的时候那满脸麻子的稍长大汉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他两人身上。

那两人搬着却似十份沉重的箱子已是摆摆晃晃的哪里禁得起这大汉一撞一声惊呼连人带箱子朝船外跌去。

熊倜正蹲在江岸极有兴趣的望着突看见此事猛一长身便已窜到船头左手横掠那只箱子右手挡住那客商已跌倒的身躯他无意中竟使出“苍穹十三式”中的一记妙着“日月双分”了。

哪知他这一出手却出了一宗奇事他左右双手本是一齐出手而且所用的力量也完全相同因为他认为一个快要跌倒的相当实的躯体和一个箱子所需的力道必是极为相琳的。

哪知他横掠箱子的左手所抓的箱子竟是意外地沉重若不是他内功已到极深的火候潜在的内力随着突然而来的惊奇猛地加强那箱子便要落入水中兀是这样那箱子的重量仍是他生平未遇的。

而他的右手竟觉得仿佛是横挡在一团飘荡的棉絮上是那么地轻飘和柔软他心中极快的一转便知道这看来老实的中年客商实是有着非常武功的商人而且从他和这箱子中的种种迹象可看出此人非但武功高强而且实是诡秘得很。

熊倜这突一出手非但惊震了那许多围住着的脚夫也惊震了那俩行动诡异看似迂呆而实是大有来头的中年客商。

他们所料想不到的是在这荒僻渡头竟会有这样的内家高手“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须知那些脚夫惊异的不过仅是熊倜的身手之速而已而那两个中年客商不仅如此而且还知道熊倜此出手是用了武林中一种罕见的招式而且内力深湛因为他们深知自己箱子的重量若非内力惊人怎能人悬空中便能抄住这口箱子。

但是他们并不露出锋芒仍然装做出老实而迟缓的样子极为小心地站直了将要跌倒的身躯眯着眼掩饰着眼中一种内家高手所特具的神光讷讷说道:“真谢谢这位老哥了若不是这位老哥今天我们非跌死不可。”

熊倜眼珠一转他知道这类武林高手这样地掩饰行藏必是有着不可告人的事若是以前他必要将这些事探个清楚但在他独自漂泊的许多日子来他已养成一种与人无争的陶然性格哈哈一笑说道:“不用客气这算不了什么。”

那客商露出感激的笑容像是感激熊倜的出手相助又像是感激熊倜的不揭破他们的行藏其中一人伸手入怀想掏些什么忽又止住了谨慎地抱起那两口箱子缓慢地走下船去。

那些脚夫都是些眼里不揉沙子的光棍看见熊倜的身手他们星不甚清楚其中的奥妙但也知道那是一种高深的武功遂都在旁眼睁睁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向熊倜寻事。

熊倜看着那两个人沉重的脚步走了一段他们装作得非常好完全不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熊倜笑了笑他笑自己这回倒真是“多管闲事”了其实此两人又何须自己出手呢?

他站了一会知道那群脚夫已被自己震住便施然走下船去。

那已渐行渐远的客商忽地回过头来走了几走一齐伸手招呼熊倜过去。

熊倜知道必定有事便大步走到那两人的身旁拱手道:“两位有何吩咐?”

那两人其中一人面色赤红略带微须的也拱手说道:“兄台仗义出手我兄弟感激得很看兄台如此身手必定是位高人大家心照不宣之处还望兄台能多包涵。”

他说着伸手掏出一个奇式甚古的制钱用一根淡黄的丝带串住伸手递给熊倜说道:“这是我弟兄一件小小的信物兄台在皖、浙、湘、赣一带若有些什么不能解决的走到门面较大的店家随便一提就说是叶家兄弟的好友兄台无论要什么帮助必定有个照应我弟兄虽知兄台身怀绝技不屑求人但这却是我兄弟的一番心意兄台大名我等虽不知道但萍水相交只要投缘也就罢了”熊倜一见此两人虽是行踪诡异但皇上去倒也不似坏人便笑着称谢道:“两位既然如此小弟便就此谢过了。、那两人便又一拱手说道:“日后有缘若能再遇兄台必当谋一快聚今日就此别过了。”说完便转身走了熊倜见事已了随手将那古钱揣人怀中也未曾在意此渡头既经此事他也不愿再留滞洒向前行去。

走着走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一天他独自坐在雪地里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蹄声蹄声在他身后停住一人下马落地之声甚是轻微。

一个轻俏的女子口音说道:“这么大冷的天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吗?大年初一可别想自杀呀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说给我听你别看我是个女子可也帮得了你忙你衣服穿得这么少小心冻死了。”

说着那女子已走到身旁熊倜本是低着头只看到这女子穿着一双白皮的靴子一身紧身的衣祆外面罩雪白的兔皮风篷他抬头一看面色一变原来这女子竟是夏芸。

那女子见他望着她就道:“你别看着我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

熊倜站了起来朝夏芸笑道:“你不认识我了可是我却认识你呢。”

夏芸朝他上下看了半天再望着他的眼睛突地呀的一声又叫了出来喜道:“原来是你呀真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

她又看着熊倜说:“怎么才两、三个月不见你变成这个样子差点我都不认识你了喂!我说你大年初一的清早就跑到这里来一个人坐着又不怕冷是不是想自杀呀。”

熊倜笑道:“那么你大年初一的清早不也跑到这里来了吗。”

夏芸脸一红笑道:“我是嫌店里太吵我又是一个人看着人家都一家人团聚着不禁有点想家了再加上我也听说这里是诗仙李白的墓地就随便来看看想不到却碰见了你。”

她说完又嫣然一笑低下头去熊倜不觉看得痴了。

夏芸看到熊倜的一双鞋子破得七零八落白袜子却变成黑的了抬起头未关切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弄得这个样子?”

熊倜微微一笑说道:“这样子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满不在乎的。”

夏芸道:“只是……只是你穿得这么少岂不要冻坏了。”

熊倜道:“我一点也不冷呀。”

两人相对站着都觉得有一份无法形容的亲切之感在大年初一的早上碰到你想见到的人还有什么更可喜的事呢?

呆了一会熊倜说:“我真的不冷你不信摸摸我的手还是热的呢。”

夏芸低着头悄俏脱下手套熊倜伸手过去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满手温馨再也不肯放下反而紫紧地握住了。

夏芸的手轻轻挣扎了一下也就让他握住了她觉得一种男性的热力透过她的手直到她心底深处使她也沉醉了。

雪花仍在飘着大地显得寒冷而寂静但他们的心却像火一般的热。

夏芸俏俏地偎向熊倜柔声说道:“告诉我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过我?”

熊倜点了点头。

夏芸道:“有时我真恨你那时我叫你陪着我你为什么不肯?”

熊倜握着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说道:“这次你再叫我我就不会不肯了。”

夏芸幸福地笑了抬头望着熊倜忽又颦眉笑道:“只是你和我在一块却不准还是副样子你看你弄得脏死了。”

熊倜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弄得这样不过我的衣服东西全丢了我又不能去偷去抢只好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夏芸张口想说什么忽又转口道:“要是我呀我就去抢。”

说完噗嗤一笑拉着熊倜走了几步指着她的马说:“你看我这匹马好不好?”熊倜见那匹白马浑身毫无杂色站在雪里地显得更是神骏。

夏芸又说:“那时候我骑着这匹马像风一样地跑来跑去真快极了在雪地里跑得更快所以人家都叫我雪地飘风呢。”

熊倜微笑地看着她心里想道:“我自若馨死后本来已觉得心如死灰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看到了她只觉得高兴得很只想跟她在一块儿别的事全想不起来了…···”夏芸轻轻一扭不依道:“喂你在想什么呀人家在跟你讲话呢。”

熊倜说道:“我在想着你我看到了你心里就高兴得很。”

夏芸道:“真的吗?”

熊倜点了点头。

夏芸偎依在熊倜胸前柔声说道:“我也是一看到你就觉得快乐。”

熊倜只觉得他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任何不如意的事他都不在乎了。

夏芸突地拉着熊倜的手说道:“我带你到当涂去你不知道那里今天好玩极了本来我一个人觉得没意思现在有你陪我我就要好好玩一玩了。”

她挥开熊倜的手骑到马上说:“你也上来呀我们两人骑在马上一会儿就到了你也可以试试我的大白的脚力。”

熊倜拧身也上了马伸手抱着夏芸的腰马呼哨了一声那马便放开蹄跑了熊倜只觉马行愈来愈快路旁的树木飞快地倒退但却平稳已极不禁赞道:“这马真好。”

夏芸听他也喜欢大白心里更高兴说:“你也喜欢它吗?”

熊倜说:“当然喜欢。”

夏芸说:“以后你要是能到我的马场去我一定拣一匹最好的马送你。”

熊倜问道:“你有马场?”

夏芸说:“你不知道呀我那个马场可真大一眼望过去连边都看不到我爸爸妈妈最疼我你也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熊倜幸福他说道:“只要你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夏芸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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