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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德宗

“当年他在宫里放走?秦铮,后又将秦铮的相好从秦淮接出去,听闻他见过?秦铮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就是他在暗地里抚养、如果不是他自己有愧,为?何甘愿喝下毒酒……”

荣昌侯歇斯底里,字字清晰,听得明姝发懵,“谁是秦铮的女儿?”

“天理?教的教主、没有赵烨、暗地里出银子、你以为?那些逆党能有今日?”荣昌侯跪在地上,一双眼睛被鲜血染湿后发红发紫。

明姝倒吸一口冷气,“为?何后来又成了叛国?”

“我们没有证据,就伪造了叛国的证据,是秦见晗将信送进?书房。赵烨心?里有鬼,一字不肯说,宁愿死都?不说出那个女子的下落。赵烨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明姝听后,转身就走?,半晌后,狱卒将吴谙的尸体拖了出去。

****

太极殿外的树枝摇曳,影子晃动,映射得明姝眼内阴晴不定。

秦棠溪赶来之际,她坐在台阶上,周遭没有一人,孤苦凄楚的小姑娘托腮,面色不定。

“陛下这是怎么了?”

明姝抬眸,雪白的肤色上扬起憔悴的笑意?,“阿姐,我父亲或许不是冤枉的。”

“怎么了?”秦棠溪俯身摸摸她的后颈,柔软的肌肤触手温暖,很软,与她面上的愁苦极为?违和?。

明姝的性子愈发沉稳,不再像以前那般大大咧咧,那团稚气被暖阁内慢慢地磨灭。

她越来越有帝王仪态,沉静从容,可难以有往日的活泼。

“阿姐,天理?教与父亲有关系,你说,他到底做了什么呢?”明姝苦闷。

秦棠溪眼皮子跳了跳,内心?不知怎地忽而有些心?疼,信国公忠君爱国,戍守边境多年,保家卫国,是大魏的战神,也是百姓心?中的神。他死了以后,不少百姓为?之可惜,朝堂上多少人为?之辩驳。

“明姝,他没有愧对大魏,更没有放弃百姓。他所做的远远超过?自己翻下的错,天理?教内的事情无人知晓,胡乱猜测不如自己查清楚。明姝,你的父亲是我的恩师,同样,我也很痛心?。大魏缺少战将,乌斯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若生起内乱,只怕会?引起诸多麻烦。先忍一忍。”

秦棠溪提起裙摆在她身侧坐下,抬眸远望,浮云辽阔下,晴色美?景,大魏江山,美?则美?矣,可太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当年我赶回京后曾试图查过?,查到一封信,是你父亲给秦淮的,我令人去查,到今日都?没有后续。我回来后只当是明帝手段凌厉,后来我明白,不是刑部定案太过?速度,而是你父亲放弃了辩驳。亦或是他用整个信国公府在保护秦铮的女儿。”

信国公赵烨是大魏的战神,没有做对不起大魏的事情,可秦铮成了他终生的污点。

人无完人,她凝视看明姝,“我欲给他翻案,然而如鲠在喉。”

“阿姐,他放弃了信国公,拿母亲、拿全府人的性命去保护一个人,我开始觉得是我的错,然而发现父亲错得离谱。兄弟情分,当真越过?性命吗?”明姝仰望着浮云,泪水滑过?眼梢,很快地落入秀发中。

“人各有命,他有自己心?中的抱负,他该做的也做了,驱尽乌斯敌寇,令其归顺,保我大魏二十年边境。人都?有私情,家国天下,有家先有国。明姝,我们无法翻案,后史留名中,他只能是逆党。”

秦棠溪语气微缓,握住明姝纤细的五指,许久后,明姝徐徐转眸,“你早就知晓了?”

“嗯,天理?教在洛阳设了分舵,是……”秦棠溪蓦地顿住,明姝急道:“是哪里?”

“醉颜阁。”

****

荣昌侯被定罪后,吴太后快速赶回宫,彼时群臣正在探讨乌斯一事,蛮横闯入后,群臣都?安静下来。

明姝坐在龙椅上,唇角噙了一抹笑意?,淡然地把?玩着手中的玉戒,玉质剔透,戴在修长的手指上显出几分莹润。

人养玉、玉养人,她又看向长公主持玉戒的手,旋即将玉戒取了下来,起身朝着下方走?去。

吴太后气势汹汹,群臣无人敢去劝解,长公主不置一词,唯有皇帝走?了下来,亲自解释道:“刑部与户部都?查得明白,也已?定案,您若不明白,可让人给您解释。但您不管不顾闯入,怕是于理?不合。”

“陛下瞒住消息,难道不是心?虚?”吴太后神色阴鸷。

皇帝淡笑:“罪证确凿,怕您知晓后急坏身子,吴世子病逝,昨日也已?入土为?安,太后当要保重。”

“好端端地一个人怎么就病死了?”吴太后揪着不放。

皇帝回道:“明帝也是突然病逝,太后也是亲眼目睹的。”

“你、那船银子非荣昌侯所为?,陛下当再重新去查。”吴太后无语凝滞,明帝怎么死是她最清楚,吴谙身子好,断然是被害的。

“太后娘娘,罪证确凿,您再这么闹下去,就请您回慈安宫了。当年信国公一案您该清楚。”秦棠溪步步靠近,直视吴太后。

长公主眼神过?于震慑,吴太后被她看得心?中发憷,再看往日明帝的心?腹竟一字不说,显然早就背叛了吴家。

掂量了会?儿,群臣缄默。皇帝踱步至长公主面前,以朝服的宽袖为?遮掩,将那枚玉戒慢慢地戴上长公主的手指上。

秦棠溪皱眉,面色如旧,双眸剪水似的,漆黑明亮中染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帝容色明艳,勾唇笑了笑,对外间?内侍吩咐道:“请吴太后回去,另只追究吴家嫡出一脉的罪责,不怪罪旁支。”

皇帝做了一步妥协,吴太后咬咬牙,怒气冲冲地转身出了太极殿。

登上车辇的时候愤恨地望了一眼太极殿。

总有一日会?报了今日之辱。

*****

散朝后,长公主留了下来,等人散尽后,她抬起自己的手,深深笑了笑。

她喜欢明姝的主动,这些时日以来明姝总会?给她些小玩意?,明里暗里,今日这般还是第一次。方才她都?吓得不敢言语,幸好无人发觉。

玉戒好看,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明姝走?下来,牵着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朝服厚重,穿在明姝身上,陡然添了几分庄严。

两人走?走?停停,太极殿旁有一园囿,两人走?了进?去,初夏还不算热,但走?了数步还是觉得烦躁。

秦棠溪体贴道:“钦天监推算今年比往年都?会?热一些,倒是可去行宫避暑。”

“不想去,我们今夜去醉颜坊去探探?”明姝来了精神,笑容微敛,还是有些害怕她会?生气。

大魏风气开放下添了些花楼,也是因为?朝廷不管,而这醉颜坊只收女客,虽说不如其他花楼生意?好,可要知好女风的女子必然会?是大户人家,出手必然阔绰。

秦棠溪不悦,道:“去那里做甚,免得打草惊蛇。”

“好,我令人去看看。”明姝没有辩驳,偌大的园子里就她二人,她也就随意?放肆起来,捧起对方的脸就亲了上去。

秦棠溪皱眉,但没有说话?,任由她亲。

简单的亲密后,明姝皎白的面容上带着笑,目光带着羞涩。

明明只是简单的亲吻,心?口还是忍不住快速多跳了几下,她想了想,小手乖巧地勾上秦棠溪的尾指:“我们成亲,可好?不去管那些,我们只要日日相对就成。”

“成亲?”秦棠溪迟疑,秀眉无跟着蹙起,“你祖母已?知悉你我的身份了。”

“无妨,祖母不会?在意?的,你是殿下,作为?臣下,她不会?去反对。祖母仁慈,不会?去拒绝的。”明姝似小孩般晃了晃秦棠溪,唇角上漾着笑,简单而纯澈。

秦棠溪一抬眼,恰好对上明姝澄澈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染着笑,一下子就闯进?了她的心?口里,听到成亲二字,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倘若拒绝,明姝应该很难受。

她沉默下来。

明姝唇角的笑意?微敛,看着秦棠溪面色上的为?难,她轻轻踮起脚,吻上她欲言又止的唇角,咬了一口。

秦棠溪不知怎地,往日清冷的面孔上飞起了朝霞般的红晕,就连那双白玉般的耳垂都?跟着红了起来。

第一次害羞。

明姝却眯眼笑了起来,面前的人经历过?宫变,又与朝臣斗至今日,本?是心?思深沉、舌灿莲花之人,竟会?在她的吻下红了脸。

秦棠溪深幽的眼眸里倒映着明姝干净的面孔,这一刻两人不是皇帝与长公主,只是一对情人罢了。

她们并非情窦初开,并非懵懂不知,知晓险恶,知晓世俗带来的恶言。

明姝直言道:“我曾喜欢过?秦见晗,觉得她很美?好,会?懂得逗我开心?,会?知晓在我不开心?的时候安慰我。人心?为?善,她给了我美?好,现在看来,这些都?不真实。殿下对我,自小呵护,百般照顾,你将喜欢压至心?底,我若快乐,你便快乐。然而我喜欢你能自私些。”

人都?自私,在感情一事上最不讲道理?。

然而秦棠溪却恰恰相反,她在感情上最睿智,哪怕喜好到深刻,也不会?表露出来。

这样的人太过?可怕,然而明姝却喜欢到自悔,若是早些知晓她的好,父亲也不会?死。

堂姐妹又如何,她们的喜欢不会?涉及朝堂,她本?是女帝,又喜欢女子,必然会?从皇室中挑选后嗣储君。既无后嗣,又何必勉强自己。

她又道:“这些时日我将德宗陛下的一生过?往都?看了一遍。”

“德宗?”秦棠溪看向明姝,明姝生的秀美?,与孙太后一般,尽显江南女子的的柔软,眼中却多了羡慕。

她在羡慕德宗陛下。

德宗是女子,忍辱负重多年后除掉自己的叔父,自己养大多年的女儿竟非秦家的人,两难取舍下,不得不将人送去皇陵。

个中造化,看似的气运,但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她自己筹谋得来。

她一时不解,明姝却道:“阿姐,我在想德宗陛下的皇后当真不是皇室中人吗?”

秦棠溪猛地皱眉:“按理?德宗陛下是……”她忽而顿住,德宗陛下是她皇后的姑母。

明姝笑意?阴森:“阿姐,我忽然在想,若是德宗陛下瞒过?天下人呢?她喜欢自己的侄女,瞒天过?海,将之立为?自己的皇后。她的手段、她的能力,都?是我等要学?习的。”

“阿姐,你想想世子妃有什么样的本?事敢与旁人通奸呢?”

“你想多了,德宗陛下并非你口中那般不……”秦棠溪遽然停了下来,她怎敢说德宗陛下不堪。她迎向明姝的眼眸,“你想怎么做?”

“我父亲这么多年对你的关心?远超过?我。”明姝晦深莫测,眼内平静无波。

她很平静,盯着面前的秦棠溪。

而秦棠溪也在凝视她。

明姝扬起笑颜在夏日里炙热的光中笑着,厚重的朝将她衬得白皙,扬起的脖颈也很好看。

她的目光平静而坦荡,秦棠溪渐渐败了下来,明姝的心?思在渐渐超过?她。

谁说明姝愚笨,她只是厚积薄发罢了。

能想到此计者唯独明姝罢了。

秦棠溪若不是长公主,皇帝亲政,会?免去诸多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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