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公交车行驶在道路上,车内没什么人,不,更准确的说是之前还有人,不过随着路程的增加,之前的人都陆续下车了。

公交司机跟上回一样,车开了两三个小时以后又关了语音报站器,开始自己扯着嗓子在那报站。

窗外的田野一块接一块，连绵不绝。现在刚刚立春,田地上没什么庄稼,只有一块块犁过的地光秃秃的裸露在阳光下。田与田中间的沟渠驾着许多座农用机,机器上伸出的机械手臂四处挥舞卖力地给地做着马杀鸡。附近一些地已经梨好了，泥面刚被浇了水显得湿漉漉的，旁边的农用机机械手臂就自动切换成钻头的样子，开始有序播种。

再往远看去,就只见田野中央时不时有人进出的一幢幢乡村小别野,瞧着比上次来热闹不少。

反正看起来是挺热火朝天的,有春天万物复兴的气息。

格丽雷特坐在位置内侧，本来洛衍想坐那个位置，但是格丽雷特说身为哨兵应该有点绅士风度，要懂谦让。洛衍不是什么绅士，也不想谦让，于是格丽雷特就说如果让她坐在里面，就分享她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关于她身体的。洛衍这才答应下来。

但是说归这么说,车子开了近两三个小时，也不见格丽雷特说点什么，她就坐得笔直地看窗外，表情是一贯的高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盯着什么研究对象呢。

洛衍看她坐姿那么笔挺，心里是佩服的，反正如果要她保持这种姿势那么久，她是吃不消。

“咳咳。”路上等了那么久还不见人说话，洛衍在边上清了清嗓，示意格丽雷特回回神，然后压着声音说：“现在车上的人都走光了，你可以说了吧？”

格丽雷特没回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不过传来的声音懒洋洋的：“嘘，破坏美景是犯罪，知道吗？”

洛衍跟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实话说，看惯了学校的样子，此时这副景色是美的。不过她突然回忆起亚罗安带她去看万家灯火时的场景，便觉得这景色有些索然无味，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这哪算什么美景。”

格丽雷特闻言收回落在窗外的视线，转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笑问：“哦，那什么算美景？”

洛衍想起当时亚罗安看她的眼神，忽而觉得耳朵发烫，声音转瞬间低了下去，喃喃道：“万家灯火，璀璨若星。”

格丽雷特的睫毛轻微颤了颤，目光从洛衍的脸上掠过，又往前落到另一边的窗户上。她有那么几秒钟没有说话，不过很快，她说起了洛衍最关心的事情。

但这种突兀地转折，又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你的细胞分裂很快，同时，代谢掉的速度也很快。”

洛衍侧耳认真听着。看着她的侧脸，格丽雷特恍惚间像看见一只大毛狗正充满求知欲的坐在那，很神奇的感觉。

“你很奇怪，你的身体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被外界环境所影响，当然，大家都在被影响，只是你的/敏/感程度很高，超出了常人能想象的范围。你无时无刻都在受到环境的影响，然后分裂出各种最合适的变异细胞。”

“就好像，你现在就是一个巨大的细胞，然后环境需要你是什么样子，你立马就是什么样子。这个现象让人很难以言说，我甚至在想，如果把你泡在水里足够久，你会不会进化出鳃呢？”格丽雷特的视线又回到洛衍脸上了，并深深的、久久的注视着她，片刻不曾离开。

洛衍被她这种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自己变成了小白鼠即将被进行什么实验。正常人说这种话应该就是开玩笑，但此时格丽雷特脸上的神情太认真了，认真到洛衍突然意识到她似乎并不是说说而已的。说不定是在隐晦婉转的询问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两人俱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格丽雷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收回视线，右手往后顺了下自己的头发，说道：“表情这么凝重做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你的表情还真不像开玩笑。洛衍心里想着，顺势重新靠回座背上，刚刚不知不觉间她整个人都立起来了。

格丽雷特嘴角噙着笑，弯腰从脚边的零食袋里拿出一包糖递给洛衍，语气轻松：“吃吧，给你的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