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信他看到了指甲油。
指甲油。镭光闪的蓝紫色。
庄褚。
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无论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概念上的冲击,实在是都有点大。庄褚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重新坐了下来,平静地伸出了手,放在时逾眼前任他端详。
“好看吗?”他问。
时逾很难不点头:“好看。”
虽然这玩意好像天生和庄褚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但是架不住庄褚生得好看,春葱般的手指指尖点缀上亮蓝色的亮片,里面还混了闪粉,遥遥望去,想必是星星般亮闪闪的一片。
“我猜你会喜欢这个颜色。”庄褚说,“宋编告诉我,你说桑夷因为见到夏停而喜欢紫,那么如果夏停演出的时候涂指甲油,那也肯定是这个颜色。”
时逾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你真敬业。”
“不是敬业,”谁知道庄褚居然摇摇头,“是本就应该如此。”
*
吃完饭之后,时逾原本的打算就是回学校。但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一边编辑消息请奚秉文再帮他请一下午的假,一边想,庄褚有点不对劲。
从清城开始,庄褚身上就偶尔会令他感到有点割裂的气质。
有时候,偶然间的一个眼神,会让时逾觉得,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庄褚而是夏停,恶劣轻佻又危险。比如“涂指甲油”这个行为,就完完全全是夏停式行为:因为他是地下乐队的主唱,经常上台表演,才需要指甲油。
常有人把演员分为方法派、表现派和体验派。三种表演方法谈不上谁优谁劣,但是实质上,每个人的表演方法都不一样,更多的时候是几种方式混杂。
时逾尚在这三种之间摸索,试图找到最合适的那个平衡;而庄褚似乎无比极端:
他直接让夏停在他身上慢慢复活了。
这回事,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叶襄曾经在采访里面就说过,她十八岁演完《十里洋场》里的歌女之后,曾有很长——将近一年的时间无法适应穿平底鞋走路,只能穿高跟鞋,走路的方式都和正常的步调截然不同,看人习惯自下而上睇人,眼中脉脉风情,吓得另一位合作的男演员以为她是年少慕艾,向她坦白自己早有感情稳定的女朋友,希望她早日从无望的爱里抽身。
那么刚才点上他额头的行为,是属于庄褚的,还是属于夏停的呢?
时逾想,更何况,上辈子的庄褚最后是选择跳楼自杀了,很多演员都曾因为共情过深而产生心理问题,那这种表演方式和庄褚最后的结局有没有什么关系?
时逾知道自己没法坐视不理。哪怕他是杞人忧天。
所以他向庄褚提出了建议:既然来了,那就尽快把剧本过一遍,熟悉一下情节,到时候拍摄的时候也方便很多。
庄褚自然应允。
于是他们现在身在庄褚住的小区门前。
小区的地段不错,治安极好,保安再三看过庄褚的身份证明,这才放他们进去。
庄褚按亮了灯,低声向时逾道歉,说自己刚回国,只收拾了客厅和卧室,也没什么东西招待客人。
好在时逾也根本不是来做客的,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庄褚这里有多余的剧本,给了时逾一份。
“那我们从……第几场开始?”时逾问。
前面几场,基本都是桑夷一个人的戏份。直到他去酒吧找桑雪明,遇见了舞台上的夏停。这期间,两个主角之间基本没什么交流。
时逾以为庄褚会说第六场,正是桑夷在花店门外遇见夏停的场景。那是一个彻底的长镜头,从夕阳薄暮到夜幕垂垂,一镜头拉到底,对导演和演员的要求都很高。
没想到庄褚直接说:“第五十一场。”
时逾对这一场似乎有点印象。他哗啦啦地翻到第五十一场:
吻戏。
时逾抬起眼,目光落在庄褚身上。
庄褚坐在沙发的另一侧,靠着落地窗,手边放着一杯水,低头在剧本上写着什么。
时逾学着当初在天台上,庄褚喊他的样子,试探性地喊道:“夏停?”
“错了,”庄褚头也不抬,“桑夷不会用这种语气称呼夏停。”
好吧。
时逾沉默。
算他多心,这他妈就是庄褚!
粉丝滤镜要不得!